靖公弟至·周亮工

靖公弟至·周亮工
荒城独坐对灯残,归计先愁百八滩。
尔又远来我未去,高堂清泪几时干。

这是周亮工写的一首“游子吟”。诗人当时寓居在离家乡(河南开封)很远的僻静的小城,正准备要动身回家。“荒城独坐对灯残,归计先愁百八滩”,既是独对残灯,可见更深无眠,愁思正浓。“先愁”二字值得玩味,这一是说还没有上路,已经在为道里迢遥,水程险恶发愁了;另一重意味是可愁之事尚多,愁路仅其一也。“百八滩”极言险阻之多,暗示出在外谋生之不易;盖其离家后早已饱尝辛苦,故未行而令人生畏。在这样犯难的时候,其弟靖公远道而来,可以说来得很不是时候。他为何而来,诗中没有交代,但诗人隐隐不快的心情流露于字里行间。

“尔又远来我未去,高堂清泪几时干。”上句直陈中潜伏着一种埋怨的口气。如果弟弟是专来探望兄长的,在诗人看来便多此一举。如果弟弟是远游顺道来访,在诗人看来更有不该。古人云:“父母在,不远游。”为兄的远游,是因为有弟在父母(高堂)身边的缘故。而在“我未去”时“尔又远来”,岂不是太欠考虑了么。诗人最担心的就是二老,没有儿子在身边将何以为情!“高堂清泪几时干”,最素朴的语言,表达的却是一种至为深切的赤子之心,天伦之爱。故沈德潜只能赞曰:“此诗之真者。”自古以来我们民族就重视亲缘之爱,它已成为民族文化心理结构中最根深蒂固的成分。“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孟郊)是警句,“当家方知柴米贵,养儿才知父母情”是俗语。而周亮工这首即事偶成之作,则以更加自然无饰的方式,通过一个特定情境,表达了人子对于父母的孝心。那是在兄弟见面后的交谈中,自然流露出来的。尽管见面后,诗人尽量克制着不快情绪,尽量不伤害兄弟感情,但那出自内心的不满还是无可掩饰地表现出来了。这就是“真”情动人。诗的第三句“尔又远来——我未去”以句中排的形式做成唱叹,句式亦作倒装腾挪,在音情上增强了全诗的感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