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先生在晚年的时候曾说:“我平生为学得益最多者,为老子和黑格尔之辩证法。”以大家的想象,钱先生这般才情横溢的人定会喜爱庄子的瑰丽奇幻,恣肆汪洋,而钱先生却钟情于老子,这让很多人感觉到迷惑不已。
著名的学者庞朴曾说过,要想领略中国辩证法的智慧,与其去读那些以此为名片的专门著作,倒不如去读钱先生的《管锥编》。辩证法认为:事物都是对立统一,矛盾双方即对立又相互依存,并且相互转化。老子的“反者,道之动”,说得就是这个意思。
在《管锥编》中,钱先生就使用了这种中西结合的辩证方法。譬如钱先生对《诗经》的分析,他既肯定《诗经》是“风雅之宗”,又指出它“不啻恶诗之祖”;对屈原的《楚辞》,既对其有高度的肯定,又中肯地指出诗中不乏“扑朔迷离,自违失照”等,与现在文学研究者专唱颂歌、不作分析大相径庭。这类例子在钱先生著作中,比比皆是,也因此构成了钱著中一个非常显著的特点,这也是钱氏著作的独立不惧和刚直不阿的学术品格的表现。
钱先生曾经在与人谈话的时候也多次提到,他一生为学,得益于黑格尔、老子的辩证法最多。钱先生对待黑格尔的态度,与他对待西方各种形式的现代派哲学和文论来说,是有些不同的。钱先生极力反对那些“神圣”的光环和僵化、教条的理论,他读黑格尔的辩证法,但是却并非是那些西方现代走马灯式的轮流出台的各种流派的信奉者,或者是亦步亦趋的追随者。与之恰好相反,他不迷信以构造体系为特征的黑格尔式的理论体系,他虽然热衷于那些构筑体系的西方现代文论,但是采撷更多的是他们谈文谈艺之中的合理见解,而非体系的本身。现代西方的反传统思潮中,对于传统思想的态度几乎是全盘否定,人们认为只有自己的思想是完全正确的。不过钱先生对于这种看法却刚好相反,他虽然对传统采取了比较犀利的批判态度,但他并非是笼统的传统否定者。他虽然很认同西方辩证的一些观点,但是却并非完全地赞同它的一些不科学见解,即使是对黑格尔本人,他也是这样认为的。他对黑格尔在学术研究之时坚持真理的勇气表示佩服,但同时又觉得坚持真理也需要文德。
道家崇尚无为,宣扬避世,有人说这是一种消极态度,也有人说这是一种处世的生存智慧。因为我们与老子生活的年代不同,所以谁都没有办法否认老子的智慧,包括它内部所蕴含的深刻生活哲理。这个世间张扬者浮躁,树大者招风;过钢者易折,太硬者易碎,事物都有它存在的理由,人们可以看到它的错误,但是也需要看到它的优点。
智慧是无所不在的,爱情也好,德识也罢,生活也好,求知也罢,无论是哪一种事物都蕴含着智慧的结晶。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但是我们要知道,真正的行走万里路的人是少之又少的,所以在求知的过程中一定要像钱先生一样懂得六个字:“不尽信,不盲从。”
生活中往往缺少那些胆子比较大的真理质疑者,不是没有疑问,而是那种盲信的理念埋藏得太深。真正的智者会在自己的内心埋上一颗质疑种子,让其发芽,让其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