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民国文人中间,林语堂是公认的最懂得幽默的人选。但作为他的小师弟,钱先生的幽默也不输前者。
其实,民国时期的文人多多少少都带有一些幽默的特质,譬如,鲁迅先生的幽默比较冷峻,给人的感觉往往如匕首一般尖锐;老舍先生的幽默比较诙谐,让人笑容里面也会含着眼泪;梁实秋先生的幽默比较清淡,稍微不留意就察觉不出来;林语堂先生的幽默则是比较从容的,读他的书会觉得这是对无奈人生的一种反驳;而钱先生的幽默,却是让人生的嬉笑怒骂尽显出来。
在生活中,钱先生是充满幽默和风趣的。记得曾有这样一个小故事:有一个青年问钱锺书先生,怎样才能像他一样使自己的作品被图书馆收藏。钱先生非常风趣地回答道:“要想让自己的作品能够收列到图书馆里,得先把图书馆安放到自己的作品里。”这样简单的回答,让人在说笑之时也悟出了一番深刻的道理。
关于钱先生的幽默,有一个最著名的故事叫《许眼变化图》,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钱先生在清华大学求学的时候,有一个很要好的同学叫许振德。当时,许振德爱慕班上的一个很漂亮的女同学,上课的时候眼睛总是随着对方的身影在转动。许振德在向对方暗递秋波的时候,被钱先生发现了,于是他便提笔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将许振德的眼睛变化图画下来了。这幅眼睛向不同方向观看的变化图,于是就被他命名为《许眼变化图》,还没等下课,钱先生便将这幅图传给了其他人观看,一时间变为笑谈。后来,移居于美国的许振德先生每当提起此事时,便会想起当时的一幕幕情景,常常在家人的逗趣之下开怀大笑。
钱先生不仅在生活中时时充满这种幽默感,他在文学写作过程中也是时刻充满这种幽默感。他在散文《说笑》中提到:“一个真有幽默的人别有会心,欣然独笑,冷然微笑,替沉闷的人生透一口气。也许要在几百年后、几万里外,才有另一个人和他隔着时间空间的河岸,莫逆于心,相视而笑。”钱先生的文章通常便是以另类的幽默感来阐述这个现实社会的,信步行走于情趣和乐趣之中,借助于文字表达自己的人生态度。
杨绛先生曾在她的一篇演讲稿中这样写着:“一次雨天上学,路上看见许多小青蛙满地蹦跳,觉得好玩,就脱了鞋捉来放在鞋里,抱着鞋光脚上学;到了教室里,把盛着小青蛙的钉鞋放在桌下。上课的时侯,小青蛙从鞋里出来,满地蹦跳。同学都忙着看青蛙,窃窃笑乐。老师问出因由,知道青蛙是从锺书鞋里出来的,就叫他出来罚立。有一次他上课玩弹弓,用小泥丸弹人。中弹的同学嚷出来,老师又叫罚立。可是他混混沌沌,并不觉得羞惭。他和我讲起旧事常说,那时候幸亏糊涂,也不觉什么苦恼。”“锺书小时最喜欢玩‘石屋里的和尚’。我听他讲得津津有味,以为是什么有趣的游戏;原来只是一人盘腿坐在帐子里,放下帐门,披着一条被单,就是‘石屋里的和尚’。我不懂那有什么好玩。他说好玩得很;晚上伯父伯母叫他早睡,他不肯,就玩‘石屋里的和尚’,玩得很乐。所谓‘玩’,不过是一个人盘腿坐着自言自语。这大概也算是‘痴气’吧。”
什么才是幽默呢?油腔滑调还是嘲笑讽刺?这些都不能算是幽默,真正的幽默是在没有节奏的生活中寻找适合自己放松的乐趣,而钱先生无疑是深谙此道的。
国外也有很多名人对幽默做出相关解释,譬如列宁说:“幽默是一种健康的、优美的品质。”契诃夫说:“不懂得开玩笑的人,其实是最没有希望的人。”所以,就有人总结出了这样一个道理:浮躁难以幽默,装腔作势难以幽默,钻牛角尖难以幽默,捉襟见肘难以幽默,迟钝笨拙难以幽默,只有从容,平等待人,超脱,游刃有余,聪明透彻才能幽默。
在钱先生看来,适当地营造幽默氛围便是一种智慧的表现。文人的智慧决定着他对自己的作品的影响力,包括自己对生活、对人生的态度。你乐观,文章便会幽默风趣,让每个人都渴望拜读;你消极,文章便会厌世消沉,人们自然不屑一顾。
当然,一个语言匮乏,言辞常常捉襟见肘的人是不懂得这种幽默智慧的。一个人只有具备了审时度势的能力,广博的知识,这样才能拥有丰富的谈资,妙言成趣。钱先生的这种幽默感的形成和他博览群书的习惯是分不开的,乐观地面对现实,不断地充实自我,这才是一种真正的智慧所在。所以,多读些书,多丰富自己,做一个充满幽默感的人,这也是一种大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