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学导读
曲的起源和特点
一、曲的起源
曲产生于元代。由于歧视汉人,废止科举,阻断了士人的仕进之路,于是,文人们便致力于民间词曲、杂剧,“大率假仙佛、里巷、任侠及男女之辞,以舒其磊落不平之气”(吴梅《中国戏曲概论》)。借曲词、杂剧抒发胸中的愤懑,这是曲在元朝蓬勃发展的主要原因。
曲与音乐的关系比诗词与音乐的关系更加密切。其文字拥有最多的文学表现技巧,它将语言文字运用得生机盎然而又充满妙趣。从音乐观点来看,它讲究音乐旋律与语言旋律的高度融合,把韵文发展到了巅峰状态。它虽然是从诗词发展而来,但比诗词的韵律更为广阔,格律更为精致。
词发展到宋末,其形式已经凝固定形,并且多数失去了音乐性,只能供文人案头欣赏。但音乐却是随着人的情感处于不断的发展变化中,因此,民间也就不断有新的乐曲产生,如诸宫调、鼓子词及外来音乐。这时的词已经无法适应当时社会歌舞的需要,被新的文学形式所取代成为历史的必然。正如王国维所说:“以为能道人情,状物态,词采俊拔,而出乎自然,盖古所未有,而后人所不能仿佛也。”(《宋元戏曲史·自序》)
二、曲的特点
曲又称为“词馀”,这是就它产生的渊源来命名的。从性质上来讲,曲的名称来源正如卢前先生所说:“曲的意义,就是区区折折的情意,直直爽爽地说出来,在诗词所不能表现的,都可以从曲表现。”(《饮虹乐府》)由此可以看出曲的本质,是寓意深而用字浅,即“深入浅出”。曲具有直率、明朗、气势丰富辽阔的特点。形式上,曲还具有不同于诗词的自身的部分特点。
1.衬字
词与曲的共同之处,在于都要按照词牌或曲牌的规定,即字数、句式、平仄、押韵的具体规定。二者的不同之处在于,词不能任意加衬字,但曲可以,也就是说,虽然具体的曲牌对每句的字数有具体的规定,但如果作者认为需要,就可以在规定的字数之外,任意增加衬字,这为作者的创作带来了极大的自由。如佚名的《正宫·叨叨令》:
东来的也写在墙儿上,西来的也写在墙儿上,南来的也写在墙儿上,北来的也写在墙儿上,兀的不羞杀人也么哥,不羞杀人也么哥,再来的休写在墙儿上。
这种句中随意加衬字的做法,诗、词中是没有的。衬字又可分为两类:
(1)文义上的衬字
主要是指句中有意义的衬字,以及虽然无意义,但在句中起衬托作用的象声词。
(2)格律上的衬字
分为格律上有意义的衬字和格律上无意义的衬字两类。第一类的衬字,本身具有含义,而且格律上不可缺少;第二类的这些字,虽然本身没有意义,可是在曲的格律上一定要添加上。
歌唱时,衬字不占重要拍子,一般是轻轻带过。衬字大都用在句首,不用在句末。哪句用衬字,衬字用多少,要根据具体的情况而定。一般小令的衬字少,套曲的衬字多;南曲的衬字少,北曲的衬字多;文字典雅的小令衬字少,俗语俚语入曲的衬字多。
2.声韵
诗词曲的音律各自不同。首先是声调的不同:古体诗只讲押韵,近体有平仄、对偶的规定,词分四声(阴平、阳平、上声、去声),曲则更讲究阴阳。其次是押韵的不同:诗的押韵是四声各自押韵,即平声与平声押、上声与上声押、去声与去声押、入声与入声押,不能互相通押;词则平声独用,入声独用,上声、去声独用、通用都可,词如果平仄通押,必须换韵,只有《西江月》等少数几个词牌可以平仄通押;曲则平、上、去三声通押,这样可使声调产生抑扬的变化,增加节奏的美感。曲在音律上有严谨的一而,也有较宽松的一面。平仄律较为严谨,协韵律较为宽松。
北曲的曲韵以元人周德清的《中原音韵》为依据,分为十九个韵部。它和词韵的不同之处在于,凡入声韵,《中原音韵》都派入平、上、去三声之中。南曲用韵,明人多根据明代的《洪武正韵》,平、上、去三声的字各分为二十二韵部,入声分为十韵部。曲的用韵较密,有的曲子甚至于句句叶韵。曲一般不忌重韵,而诗词忌重韵。曲中的小令一般不重韵,散曲套数的各曲之间可以重韵,但一曲之中一般不重韵。
3.语言
一般来讲,诗的语言端庄典雅,词的语言婉约柔媚,曲则通俗浅显、接近口语,具有强烈的平民化色彩。明人王骥德说:
诗与词,不得以谐语方言入,而曲则惟吾意之欲至,口之欲宣,纵横出入,无之而无不可也。(《曲律》卷四)
李渔对诗、词用语的区别有更为形象的说明:
如闺人口中之自呼为妾,呼婿为郎,此可词可曲之称也。若稍异其文,而自呼为奴家,呼夫婿为夫君,则只宜在曲,断断不可混用于词矣。如称彼此二处为这厢、那厢,此可词可曲之文也。若略换一字为这里、那里,亦只宜在曲,断断不可混用于词矣。(《一家言》卷八《窥词管见》)
清人徐大椿在《乐府传声》中也说:“(元曲)与诗词各别,取直而不取曲,取俚而不取文,取显而不取隐。”
总之,曲的语言的最大特点就是口语化、通俗化。如卢挚的《蟾宫曲》:
想人生七十犹稀。百岁光阴,先过了三十。七十年间,十岁顽童,十载尪赢,五十岁除分昼黑。刚分得一半儿白日,风雨相催,兔走乌飞。仔细沉吟,都不如快活了便宜。
4.题材、风格
词曲都是起源于民间。但在发展过程中,二者却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经过文人们的约定俗成,词由俗变为雅,而曲则固守俚俗不变。风格的不同决定内容的差异。词含蓄婉约、含不尽之意于言外的风格,决定了它以抒情写景的题材为主,但却疏于记事说理。曲的俚语、通俗风格,使得其题材更为广阔,表现更为自由,内容更为丰富。任中敏在他的《散曲概论》中说:
我国一切韵文之内容,其驳杂广大,殆无逾于曲者。剧曲不论,只就散曲以观,上而时会盛衰,政事兴废,下而里巷琐故,帏闼秘闻,其间形形式式,或议或叙,举无不可于此体中发挥之者……以言人物,则公卿士夫,骚人墨客,固足以写。贩贾走卒,娼女弄人,亦足以写……大而天日山河,细而米盐枣栗,美而名姝胜境,丑而恶疾畸形,殆无不足以写……材料所收,固古今上下,文质雅俗,恢恢乎从不知有所限,从不辨孰者为不能,而孰者为不可能,孰者为能容,孰者为不能容也。其涵盖之广,固诗文之所不及……
体制、题材、语言、音律的不同,也同样导致二者风格的迥然有别。一般认为,词、曲的共同风格是潇洒俊美,但缺乏厚重雄俊。不同处在于,词是翩翩公子,曲则具有颓废、鄙陋、荒唐、鲁莽的恶少意味。
此外,诗词一般采用叙述的方式,深厚而蕴藉,质直而委婉;曲则采用代言体、批评体的方式,口语化色彩较为浓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