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个回来了……还是第一个;
这总是唯一的,——或者这是唯一的时光;
因为你是王后,你呀,第一个还是最后一个?
你是国王,你是唯一的还是最后的情郎?……
毕生爱你的那人,你要好好地爱他;
我曾独自钟爱的女人还温柔地爱我:
那是死亡——或死亡的……哦,快活啊,难过!
她手中的玫瑰,是蜀葵而非鲜花。
满手是火的是神圣的那不勒斯人,
紫心的玫瑰,圣·古都尔的花:
你可在天上的荒漠找到了你的十字架?
落下来吧,白玫瑰!你们侮辱我们的众神,
白色的幽灵,从你们燃烧的天上落下来吧:
——深渊里的圣人在我们眼里更加神圣!
(胡小跃译)
【赏析】
奈瓦尔似乎非常喜欢暗色调的意象,这股特殊的意象力量会一直延伸到他每一根感触世界的神经里。这首诗的语气和所有的意象都被月亮女神阿耳忒弥斯过于浓重的阴影所笼罩,在忧郁的暗色调中,奈瓦尔同样以幻想的形式完成了对现实世界的观照。
这首诗的独特之处在于,诗人以一种非常阴性的、神秘的力量来表现爱情。所谓的阴性在这里表现为一种不透光亮的状态,趋于大地而与天空中明亮的形态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这一点首先从诗的题目上反映出来,与明亮、阳刚的太阳神阿波罗相反,月亮女神阿耳忒弥斯是柔性的,朦胧的,她在希腊神话中以保护少男少女而被人们所爱戴。虽然在诗歌的正文中,诗人并未提到月亮女神,但是,阿耳忒弥斯无疑就是诗人所钟爱的那个女人的化身,她高悬天空,洒下温柔黯淡的光影,却又遥不可及,如在彼岸。这种阴性在第一小节中表现为迟疑不决的语气和不断地自我反问,“第十三个”,还是“第一个”?女性在爱情中就像王后,但是“第一个还是最后一个”?同样,作为爱情王国国王的男人们,你是“唯一的还是最后的情郎”?这些含糊的话语很容易让人想起诗人的往日恋情,他所钟爱的女演员简妮·柯隆嫁了他人,并于1842年去世,给他带来极大的悲痛。所以,在第二节中,诗人顺着自己的情感脉络,自然地引出规劝的话,“毕生爱你的那人,你要好好地爱他”。他曾经钟爱的女人也许还在温柔地爱着他,但她已经是在另一个世界了,爱与死的交错让他情感纠结,不禁感叹:“哦,快活啊,难过!”那恋人手中的玫瑰已不再是鲜花,而是用来祭奠亡者的蜀葵。在这一节里,诗人痛苦地自嘲爱情的缺失,那个让他追思不已的女人,他在诗中表露出对她的怀念时,时喜时乐,意乱神迷。在这样神经质的表述下,诗人慢慢地让异教的阴性力量渗透进来,并在下文中构成鲜明的对比。
在第三节中,诗人提到的圣·古都尔是一位基督教圣女,诗人提及她,意在与第四节建构一组对比: 天上的圣女与奈瓦尔自己心中的深渊圣女。前者在天国中寻求基督的解脱,像那苍白的幽灵,虽然圣洁,在诗人看来,却不过是处于情感的荒漠之中,远不如深渊中挣扎的圣女。所谓深渊中的圣女显然并非圣女,而是诗人以自己的情感标准封的,她们是挣扎在世俗情网中的圣女,是月亮女神阿耳忒弥斯保护的对象,在诗人眼里,只有她们才是真实而神圣的。即便是那已经亡故的残忍的恋人,也正是因为有了她,诗人的生命才热烈而疯狂。
有了这些分析,我们也就理解了他为何在最后一节中怒吼:“你们侮辱我们的众神”。“你们”指的是圣·古都尔式的圣女,可引申为基督教的禁欲规定与道德说教,而众神显然是涵盖了月亮女神的异教神系,尤其是包括爱神阿佛洛狄忒在内的希腊自然神系统。由此,我们再次看到,奈瓦尔怎样用自己迷恋的异教力量来颠覆基督教信仰。与《安泰的子孙》不同,这一次,他是借用异教中的阴性力量来瓦解基督教的刚性与坚硬,在这里,爱情不过是他用来倾覆基督教的一种介质而已。
(林晓筱、韩德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