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总希望有生之物
在死后生命也不止熄,
这莫非是来自我们心底——
灵魂中最像上帝之处?
上帝和自然是否有冲突?
因为自然给予的全是噩梦,
她似乎仅仅关心物种,
而对个体的生命毫不在乎,
于是我到处探索、琢磨
她行为中的隐秘含义,
我发现在五十颗种子里
她通常仅仅养成一颗,
我的稳步已变成了蹒跚,
忧虑的重压使我倾跌,
登不上大世界祭坛之阶,
无力在昏暗中向上帝登攀,
我伸出伤残的信仰之掌,
摸索着搜集灰尘和糠秕,
呼唤那我感觉是上帝的东西,
而模糊地相信更大的希望。
(飞白译)
【赏析】
在丁尼生写《悼念集》的年代(19世纪30至50年代)里,不仅社会动荡不定,自然科学的迅猛发展也冲垮了人们传统的世界观。千余年来基督教的信仰和伦理遇到了危机,生活结构纷纷崩坏。正是在这样一个大动荡、大冲击的年代里,丁尼生用诗的语言说出了人们的普遍不安,反映了一代人的信仰危机。
即使不信奉基督教教义的读者,也仍然能理解丁尼生诗中痛苦的不安,因为他触及的是“存在”的亘古疑案——人从何处来,到何处去?存在的意义何在?这是中古伊朗诗人海亚姆就已遇到、而现在又突然大大扩展了的疑案。
这首诗一开头提出的“在死后生命也不止熄”的希望,是普遍存在于人们心底的希望;宗教曾许诺满足这一希望。然而这一许诺现在崩溃了。
宗教与科学发生了剧烈冲突: 上帝曾经安慰说“没有一条性命会被丢失”,然而自然却对个体的生命毫不在乎!自然的噩梦粉碎了上帝的安慰,这使人在情感上多么难以接受!
丁尼生是一位很有科学修养的诗人。他深深懂得科学的趋势,并且在诗中对上帝统治的世界的理性结构提出了疑问。然而他又不忍放弃这种善恶分明的伦理化的世界秩序,他仍然坚持着“善”的绝对命令,而这却要求他在用科学推翻了上帝的地方假设上帝的存在,或者诗人“感觉是上帝的东西”存在,并且模糊地相信“更大的希望”——生命不息、人类得救的希望。
啊,“我感觉是上帝的东西”!这句话本身中就含有丁尼生不可解决的矛盾和深刻的悲哀。
(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