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学与中国哲学·儒学与中国哲学的宇宙观·本体论
儒家先哲也探讨了宇宙本体问题。《易传》以太极作为化生万物的本体,太极分化出阴阳后才有道。汉儒董仲舒以天神作为世界的本体。北宋张横渠认为世界的本原是气:“凡可状,皆有也;凡有,皆象也;凡象,皆气也。”(《正蒙·乾称篇》,《张载集》,第63页)气聚结就形成万物,气散开就是“太虚”:“太虚无形,气之本体,其聚其散,变化之客形尔。”(《正蒙·太和篇》,《张载集》第7页)太虚是气尚未形成具体事物的状态,气的聚散是变化的暂时形态。二程则以“天理”作为世界的本体:“理者,实也、本也。”(《河南程氏遗书》卷第一一,《二程集》第1册,第125页)又说:“天下只有一个理。”理是世界万物唯一真实存在的本体。理既指自然规律,又指超越一切事物的最高原理。理学家朱熹认为天地万物的本原只是一个理:“合天地万物而言,只是一个理。”“未有天地之先,毕竟是先有此理。”“万一山河大地都陷了,毕竟理却在这里。”(《朱子语类》卷一)这是说理在天地之先,它不依赖于天地万物而独立存在。朱熹论述了理与气的关系:“天地之间,有理有气。理也者,形而上之道也,生物之本也;气也者,形而下之器也,生物之具也,是以人物之生,必禀此理,然后有性;必禀此气,然后有形。其性其形,虽不外乎一身,然其道器之间,分际甚明,不可乱也。”(《答黄道夫》,《朱文公文集》卷五八)理是本原,气是材料;理是形而上之道,气是形而下之器。朱熹还分析了理与心的关系:“问:天地之心,天地之理,理是道理,心是主宰底意否? 曰:心固是主宰底意,然所谓主宰者,即是理也。”(《朱子语类》卷一)心虽然主宰万物,但在心之上还有理这个根本的主宰。朱熹还阐发了理一分殊的观点:“天地之间,理一而已。然乾道成男,坤道成女,二气交感,化生万物,则其大小之分,亲疏之等,至于十百千万而不能齐也。不有圣贤者出,孰能合其异而反其同哉?《西铭》之作,意盖如此,程子以为明理一而分殊,可谓一言以蔽之矣。”(《张子全书》卷一,《西铭》注)理是一,是本体;分殊是多,是现象;由理一而分殊,由本体生出众多现象。朱熹这些论述接触到本质和现象、一般与个别的联系与区分。陆象山和朱熹一样认为理是宇宙的本体,但他认为理就在心中,不必外求,只要反省内心就可以得到宇宙万物之理。据说陆九渊十三岁时读到古书中“宇宙”二字便提笔写道:“宇宙内事乃己分内事,己分内事乃宇宙内事。”又说:“宇宙便是吾心,吾心即是宇宙。”这是说宇宙的理就是我心的理,我心含有万物的的理。陆九渊又说:“人皆有是心,心皆具是理,心即理也。”(《陆九渊集》卷一一)“万物森然于方寸之间,满心而发,充塞宇宙,无非此理。”(《陆九渊集》卷三四,《语录上》)宇宙万物的理都具足于心中,没有心中所没有的理。明儒王守仁也认为理在心中:“物理不外于吾心,外吾心而求物理,无物理矣。”(《王文成公全书》卷二,《传习录中·答顾东桥书》)这是说心外无理,舍心而难求物理。王守仁还认为“心外无物”,据《王文成公全书》卷之三《传习录下》记载:“先生游南镇,一友指岩中花树问曰:‘天下无心外之物,如此花树在深山中自开自落,于我心亦何相关?’先生曰:‘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心外。’”王守仁认为,花是否存在,全凭人心的感知,所以宇宙万物都是人心的产物。王守仁认为“心”是“良知”或“天理”:“知是心之本体,心自然会知。见父自然知孝,见兄自然知弟,见孺子入井自然知恻隐,此便是良知,不假外求。”(《王文成公全书》卷一,《传习录上》)这就将“心”伦理化了。王廷相认为天地万物都是由元气派生的,只有气才是造化的实体:“天地、水火、万物皆从元气而化,盖由元气本体具有此种,故能化出天地、水火、万物。”(《内台集·答何柏斋造化论》)针对程朱理学以理作为宇宙本体的观点,王廷相明确地指出气为理之本:“天地之间,一气生生,而常,而变,万有不齐,故气一则理一,气万则理万。世儒专言理一而遗万,偏矣。天有天之理,地有地之理,人有人之理,物有物之理,幽有幽之理,明有明之理,各各差别。”程朱学派认为理在天地万物之先,王廷相则认为气在理先;程朱学派只讲理一,王廷相则讲理万。明末清初的黄宗羲认为心是最高的实体,但他同时又讲“气外无理”,而心就是气,气就是心。王夫之继承和发展了张载气一元论的思想,他说:“阴阳二气充满太虚,此外更无他物,亦无间隙,天之象,地之形,皆其所范围也。”气充满了整个宇宙,宇宙万物都统一于气。王夫之不同意程朱学派关于理先于气的观点,认为“气外更无虚托孤立之理也”,理依靠气而存在,理就在气中,世界上没有脱离气而孤立存在的理。古代儒家对宇宙本体的看法大致可以分为三派:或以理为本体,或以心为本体,或以气为体。最终是以王夫之的气论而告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