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理学·性论集成·情意志:心理活动种种

博大精深的宋明理学·性论集成·情意志:心理活动种种

朱熹心性学说中,情、意、志是心之所动、所发、所之,因而属于心理活动范围。也许由于朱熹重视“未发”之性的涵养功夫,或许因为情、意、志可以省察、体验,较易指示明白,因而他除了对之略加分疏、定位外,没有展开详细的讨论。

情对性而言。性是体,情是用;性是静,情是动。性才发,便是情,性不可见,只从恻隐、羞恶、是非、辞逊四端萌露处,推度有仁、义、礼、智之性。此四端之萌露即是情。此情从心上见,但之所以会有此情之发,则决定于性。然而不只四端之心属情,喜怒哀乐也属情。喜怒哀乐未便是不好,当喜而喜、当怒而怒、当哀而哀、当乐而乐,发而中节,未尝不好。发而不中节,或过或不及,才是不好。情有善恶,情之恶非由性而发,情迁于物,心失其主,乃有不善。陈淳《北溪字义》曾举七情说:喜、怒、哀、惧、爱、恶、欲。如此看来,欲也是情的表现之一。朱熹言情也曾讲到“欲”,但不是把它看成是与“情”同一层次的概念,而是认为欲是由情发出的。“心如水,性犹水之静,情则水之流,欲则水之波澜。”(同上,卷五)欲有好的,有不好的,好的如“我欲仁”之类;欲之滥则灭却天理,“如水之壅决,无所不害”(同上)。以上是朱熹关于“情”的基本思想,如此看来,“情”在朱熹心性学说中是缺乏血肉的。

在朱熹心性学说中,“意”是“情”的从属概念,“性”包涵着“意”。朱熹说:“意因有是情而后用”,“志与意都属情,情字较大”(同上)。一般人所理解的“情”是狭义的,即喜、怒、哀、乐等等,而所谓“意”不必都与“情”相联系。但程、朱以为“思与喜、怒、哀、乐一般”,将“思”也包括在“情”的范围中,当然也就包涵“意”了。

“情”与“意”有联系,也有分别。“情”与“意”的分别是,“情是发出恁地,意是主张要恁地,如爱那物是情,所以去爱那物是意”(同上)。情常常是一种自然而然、不自觉地流露,或是一种无意识控制的行动,而意则是自觉的心理活动,有念虑,有计度,有主向的。

朱熹关于“意”与“知”的联系的认识,值得注意。朱熹说:“知与意,皆出于心,知是知觉处,意是发念处。”(同上,卷一五)“知则主于别识,意则主于营为。知近性,近体;意近情,近用。”(同上)朱熹此一思想与其心性学说的主体不太协调,如果用图表示的话,应该是这样的:

心为统体,包总性、情、意、知等。性为心之体,是核心概念,性之发为情,情之发为意。这是朱熹心性学说的主体思想。至于知与意的关系是不密切的。其心性功夫的重心在于对“性”的体认。朱熹关于“知近性,近体;意近情,近用”的思想为后来的王阳明大加发挥,成为阳明心学的中心思想。阳明说:“心者,身之主也。而心之虚灵明觉即所谓本然之良知也。其虚灵明觉之良知,应感而动者谓之意。有知而后有意,无知则无意矣。知非意之体乎? 意之所用,必有其物,物即事也。……物非意之用乎?”(《传习录》中,上海,中华书局四库备要本,第55页)王阳明的心性学说的公式似乎是这样的:

在阳明心学中,心即是性,就其主宰处说谓之心,就其禀赋处说谓之性,而所谓禀赋即在心物一体流行中体现,因而即心即物,即知即行,即用即体。其核心概念是“知”,即良知,良知当下呈现。不必再向上体认所谓“性”。朱熹重视心、性、情的讨论,王阳明则重视心、意、知的讨论。两派学说,关于“意”的定位有所不同,大抵朱熹以意属情,而王阳明以意属知。我们的意见以为,“意”是以理性为主,以意属知更为合适。

关于“志”,朱熹谈得更少。他认为“志”也属情,从古人造字意义说,志是心之所之,是“一直去底”。志是持之以恒的意向。较之“意”有主向,更为执着持久。从“志”与“意”的表现方式而言,“志是公然主张要做底事,意是私地潜行间发处”(《朱子语类》卷五)。“志”关乎人生之目标与方向。朱熹对“志”虽然也很重视,但在其心性学说体系中定位的层次较低。而在陆九渊学说中,“志”却有较高的位置。陆氏主张发明本心,自作主宰。游陆氏之门者,首先要立志、辨志。(《陆九渊集》,北京中华书局1980年版,第401页)陆九渊说:“学者须先立志。”陆九渊的学生傅子渊归家,陈正己问:“陆先生教人何先?”傅子渊回答:“辨志。” 抛开陆九渊辨志的内容不谈,他教育学者先立志、辨志,是颇得师道之要的。但“志”在心性体系中定位的层次是一回事,在为教的先后次序中又是一回事,不可混为一谈。我们之所以合在一起来谈,只是为打开我们的思路多一些启发,以便我们今后对此问题再作深入探讨。

我们以朱熹心性学说为典型,联系对比周、程、张、邵、陆、王的观点,对理学有代表性的心性观作了较为系统的论述。虽然其中许多问题在理学中始终是讨论的对象,并没有成为定论,但它毕竟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可供讨论研究的理论框架。从心理学的意义而言,这是一笔宝贵而丰厚的精神遗产。

理学的心性学说是思辨性的,但并非全无心理的根据。今天,产生了科学意义的实验心理学,以往的思辨观点或被证实,或被修正,或被改变,然而由于脑科学进展的困难,实验心理学还只处于较初级的阶段,因而哲学思辨仍然起着填充空白、启示智慧的作用。所以思辨与实验并非势不两立,而应该互资以为用,相得而益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