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秦诗歌·《诗经》·硕鼠》鉴赏

《先秦诗歌·《诗经》·硕鼠》鉴赏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

三岁贯女,莫我肯顾。

逝将去女,适彼乐土;

乐土乐土,爰得我所。





硕鼠硕鼠,无食我麦!

三岁贯女,莫我肯德。

逝将去女,适彼乐国;

乐国乐国,爰得我直。





硕鼠硕鼠,无食我苗!

三岁贯女,莫我肯劳。

逝将去女,适彼乐郊;

乐郊乐郊,谁之永号!



本篇《硕鼠》选自《诗经·魏风》。《诗序》认为:“《硕鼠》,刺重敛也。国人刺其君重敛,蚕食于民,不修其政,贪而畏人,若大鼠也。”今人认为是写奴隶逃亡,表现人民对奴隶主的憎恨情绪。

硕鼠:就是《尔雅》里的鼫鼠,又名田鼠,今北方称土耗子或地老鼠。《毛传》:“硕,音石。”硕与鼫,是同声假借。现读“硕”为shuò,旧读shí,与鼫同音。现在口语中仍保留这种读法。按此,现行中学语文课文注音不当,应读shí,不应读shuò。

无、食:无,与“毋”通借,均读wú,可作“别”、“不要”讲,表示禁戒。食,《说文》段注:“集米而成食”,引申为“饭”,衍生为“吃”。黍:黄米,小米之一种。“我黍”,即“我之黍”,为了调剂音节,省去了结构助词“之”字,下文的我麦、我苗,用法相同。苗,即禾苗。

三岁:三,数量词,此处泛指多数。“三岁”,即多年。贯:与宦通借,古读为“贯”,作侍奉讲。据《汉石经》残碑作:“三岁宦女”。女:同汝。汝,原是水名,从“女”声。后人借用为“女”,后来用“汝”而“女”废。此处作“你”或“你们”解,即指奴隶主剥削者。

顾:《说文》:“还视也”,就是“回头看”。莫,相当于“没有谁”。

逝:“誓”的通假字,是发誓的意思。《郑注》:“与之诀别之辞。”将,这里不只表将来,还表意愿,就是“将要”、“想要”。去:文中的“去”,同现代语中的“去”,用法不同。《说文》:“去,人相违也。”这里作“往”讲。先秦汉语中的“去”的反义词,并非“来”,而是“就”、“留”。如《庄子·齐物论》中的:“同生死,轻去就”。

适:古音义同“至”,又义同于“之”、“抵”、“如”等。此处是“前往”的意思。乐土:《毛诗·郑笺》云:“乐土,有德之国”。今人都解作“理想之国”、“安乐之地”。下文的乐国、乐郊都是同一个意思。这只是诗人的理想,当时这种“乐土”并不存在。

爰:一般有四义:易、曰、于、乃。近人都采用“乃”义,即“于是”的意思。“爰得”,即“于是得到”。

德:施德。朱熹《诗集传》:“德,归恩也。”“莫我肯德”,意即“不肯施德于我。”(《郑笺》)。

直:即正道。《毛郑诗考证》:“得我直,谓得遂其性,不违人生之正道。”一说,通“职”,《经传释词》卷五:“直当读为‘职’,职亦所也。”

劳:读lào,即慰劳之意。《郑笺》:“劳,劳来,犹言佑助。”《集传》云:“劳,慰抚也。”

号:喊叫。《集传》:“永号,长鸣也。”“谁之永号”,“犹言乐郊之地,民无长叹耳。”(《传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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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首诗虽有三章,但由于采取了“全诗复沓”形式,许多句子都是相同的,只在关键之处更换了几个字,因此,语释了首章,而对其余二章,也就了然了。

首章语译——

鼫鼠啊鼫鼠,(你)别吃我的黄黍!

供奉你们多少年,而没有谁肯顾念我们。

如今我们决意离开你,去到那安乐的地方;

乐土啊乐土,那才是我们的安身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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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首反映春秋时代奴隶们反奴役的民歌。诗作者把奴隶主统治者比作“硕鼠”,极为形象地揭露了剥削者的面目及其本质,也流露了他们对统治者的蔑视。第四句是这首诗的主题所在:去离暴政,追求新生。这说明正处在腐朽奴隶制向新生的封建制过渡时代的奴隶们,已有一定的觉醒,反映了他们推翻奴隶制的理想。当然,在那个时代,奴隶们的“乐土”是不会有的。但是,这种充满理想和激情的歌声,对于广大奴隶的反奴役行动无疑会起着良好的鼓舞作用。

全诗分三章,在结构上,采取了联章叠句,反复咏唱的形式,气氛越来越强烈。它不仅具有很高的思想性,而且在艺术上也属上乘。全篇造语精湛,表情真切,格调高昂,用的都是上声韵(如首章押句尾韵:鼠、黍、女、顾、土、所),音调迫促,有一种搏击感,洋溢着战斗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