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诗
杨柳青青着地垂,杨花漫漫搅天飞。
柳条折尽花飞尽,借问行人归不归?
据崔琼《东虚记》说: “此诗作于大业末年。实指炀帝巡游无度,缙绅瘁况已甚,下逮闾阎;而佞人、曲士,播弄威福,欺君上以取荣贵。上二句尽之。又谓民财穷窘,至是方有《五子之歌》之忧,而望其返国也。”转引自《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我以为此说未必确实。即使曾有过此类情事,也应该是此诗流播于前,其后始被“缙绅”们穿凿附会地引用,以寄托他们对飘摇欲坠的杨广政权的眷恋而已。
若就诗论诗,这无疑是一首女怀男之诗。它叙一位女子对其心上人的别后思念。诗的题目“送别”,恐也是后入所加;它和崔琼《东虚记》所说本事,都不足凭信。
诗开头两句,描绘出一派春天景象:垂柳曳地,杨花漫天。诗人用比兴手法,借垂柳喻自己,指杨花为对方。诗中竭力渲染抒情女主人公怀念和怨恚之深切。首句写青青的柳条低垂于地,俨似埋头沉思的妇女,其意象是何等柔顺;次句写濛濛的杨花飘飞于天,俨似久游不归的丈夫,其意象是何等轻狂!此二句,当是追溯春天的情况。
末两句写春已归去而人未归来。折柳,本意在赠别;今柳条折尽,则意味着离别已久,睹旧物而怀远人。飞花,本意指春暮;今杨花飞尽,则意味着春归已久,觉“行人”反不如春之知情。末句直扣题旨,问夫归否;说明她已忧思满怀,情渴似火,故似火山熔岩迸涌而出。其气度韵味,自不寻常。
这首诗的格律,已完全符合近体的要求。其兴象,也跟唐人的作品接近。因此沈德潜在《古诗源·卷十四》中评此诗说: “竟似盛唐人手笔。”比照王昌龄所作《闺怨》: “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我们会觉得这两首诗在兴象方面确有近似之处。所不同的只是:隋诗衰飒,很有点“亡国之音哀以思”的味道。诗中既没有盛唐诗人那般昂扬的气象,也缺少唐代女子那股大胆追求的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