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内瓦学派
指与日内瓦有着某种关系的一群批评家,他们既是朋友,又对文学有着共同的观点。他们认为,文学是存在主义种种表现在作品中互相结合而形成的网状系统,是用来描绘个人艺术意识的轮廓。这个学派最早的两位成员马塞尔·雷蒙德和阿尔贝特·贝甘以及让·斯塔罗宾斯基和让·鲁塞都与日内瓦大学有直接联系。乔治·普莱生于比利时,在瑞士教书多年,直接受到雷蒙德影响;让—皮埃尔·理夏德(法国人)和J·希利斯·米勒(美国人)都承认自己的作品受到普莱的影响。不要把这个学派与一个较早的语言学理论日内瓦学派相混淆。日内瓦语言学学派的领导人是费迪南·德·索绪尔、夏尔·巴利以及阿尔贝·塞谢艾。虽然日内瓦文学批评学派了解并且评论过索绪尔的著作,但其批评理论不是起源于结构语言学,而是来自于存在主义和现象学理论(胡塞尔、亚斯珀斯和巴舍拉尔等),来自于浪漫主义传统,来自于某种学术上的历史循环论(A·O·洛夫乔伊),以及来自于伯格森对时间认知的分析。
虽然日内瓦学派的批评家发展了一种独具特色的批评方式,但是他们基本上都坚持同一种艺术创作哲学。虽然他们反对以“客观主义”观点看待作品(无论是像欧洲大陆学术界还是像美国的新批评学派那样),他们仍然完全以作品的书面内容作为批评的依据。但是,不能把诗歌看作是一件具体物品。它是个人意识的结构性记录。作为历史存在,作者的思想很难为人充分理解;不过批评家能够对作品中在互相交织的词语之间留下的脉络加以分析,从而寻根溯源,得出个人意识的模式。这种模式虽然是经过艺术手法创造出来的,但仍然不失为人类意识。要得出这种意识模式可以采取多种方法:可以把表示认知时空的词语进行并列对照,进行推衍论断;可以对经常复现的经验形式加以比较,在整个作品中加以追索;对于这些认识和经验本身还可以按照一种更加主观的(笛卡尔式的)论点或者按照以客观事物为中心的想象加以考察。由于这些日内瓦批评家相信文学作品表达了作者对生活经验系统的探索,所以他们经常把这些意识模式与更大范围的玄学问题联系起来:如真正的存在问题(普莱)、神性问题(贝甘)、固有的实在问题(米勒)以及表达形式本身存在的可靠性问题(斯塔罗宾斯基、米勒、鲁塞)等。他们使用的一个基本比喻是存在着一种内心的空间、一种最初的虚无,意识就是从这种虚无当中涌现出来,绘制出具有特色的经验结构样式。
日内瓦学派的批评家认为文学是一种意识结构,因此把读者对诗歌的正常反应看作是一种富有同感的阅读行为。读者在阅读时力求忘却自己原有的见解,而等待从作品中发出的“信号”,指引他从某一角度进入作品结构之中。由于诗歌是意识的结晶,这就不能企图以任何一种方式来描绘它的坐标;每个读者都以自己的方式进入作品,每一次深入作品时所走的途径也会稍有不同。由于正常的文学活动是一种思想的会合,所以就不能按照某些外在的标准加以判断或评价,无论这些标准是美学的、心理学的、社会学的或者是政治的。另外,由于批评家力图和文学作品中体现的意识进行交流,就不能把自己局限于研究个别作品,乔治·普莱和让—皮埃尔·理夏德都倾向于从研究一个作者的全集中得出他的“我思”,即笛卡尔的哲学公式“我思故我在”的简略说法。鲁塞与米勒同时也研究个别的作品。有的学者曾批评日内瓦学派的批评家不能按照各篇文章的客观结构进行批评,而且在语言学解释上超越了可接受的范围。事实上,他们对个人创造性想象的分析可以应用于其他媒介,例如斯塔罗宾斯基和鲁塞就曾论述过艺术形式与建筑形式之间的关系。而米勒则一直把认知形式等同于句法结构。米勒这种做法表明日内瓦学派的批评方式可以应用于语言学结构,也表明该学派的真正特点并不在这种应用本身,而在于这一学派的假设:即在真正属于个人的表达当中发掘一种个体意识。那些把文学作品视为各种美的客观模式或者认为文学活动是一种不具个人特性的语言创作活动的批评家,自然不会同意日内瓦学派的批评理论。
日内瓦学派使用的批评方式多种多样。马塞尔·雷蒙德与阿尔贝特·贝甘在分析法国象征主义和德国浪漫主义诗歌的精神活动历程中保持了传统上的历史体系。后来贝甘把他关于同感阅读的理论局限于对人数日益减少的天主教教会作家的分析。乔治·普莱率先提出了概括现代日内瓦学派主要特色的完整的方法,他以精妙的手法与渊博的知识描绘了作家作品中创造性意识发展的时空坐标。普莱考察了艺术意识的历史,他在这种研究中包容了具有创见的批评家的作品。让—皮埃尔的方法与普莱所采取的笛卡尔哲学方法相反而与加斯图·巴舍拉尔相似。理夏德强调作品的精神世界中出现的变态模式。让·斯塔罗宾斯基既精通文学又爱好医学,是一位多才多艺的批评家,曾描述过在艺术、文学以及病态当中创造性想象力的活动过程。他的同事让·鲁塞也精通医道,特别对文体的种种变化形态感到兴趣;他从作品中所感受到的意识结构比其他欧洲日内瓦派批评家所提出的更加正规、更加不带个人的性质。希利斯·米勒致力于把美国新批评派的客观传统与日内瓦批评派对精神活动的兴趣加以融合;像普莱和斯塔罗宾斯基一样,米勒在其晚期著作中也着手对批评加以批评。普莱、斯塔罗宾斯基、鲁塞和米勒都把个人的批评限定在意识的变化历史范围之内。
日内瓦批评派在后期的发展中越来越注意到其他的批评方式,注意到作品与产生它的社会的关系。然而这一学派的基本论点却始终未变,它一直注重个体意识的模式,注重这样一种文学概念:即文学作为一种人们之间主观经验的交流,只有通过阅读这种行为才能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