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作家论·太宗李世民
唐文皇既以武功平隋乱,又以文德致太平,于篇咏尤其所好。如曰:“昔乘匹马去,今驱万乘来。”辞气壮伟,固人所脍炙。又尝观其《过旧宅》诗曰:“新丰停翠辇,谯邑驻鸣笳。一朝辞此去,四海遂成家。”盖其诗语与功烈真相副也。(陈肖岩 《庚溪诗话》卷上)
唐太宗,三代而下英主也。武定祸乱,文致太平,余事犹能作诗,虽未脱徐、庾陈隋之气,句句说景,末乃归之于情。(方回 《瀛奎律髓》卷一六)
唐太宗诗……皆雄伟不群,规模宏远,真可谓帝王之作,非儒生骚人之所能及。《帝京》一篇,尤见不自满足,其成贞观之治,有以哉! (都穆《南濠诗话》)
唐太宗诗,虽极壮伟,而精巧之语亦时有之。如云:“笑树花分色,啼枝鸟合声。”如云:“日岫高低影,云空点缀阴。”如云:“出红扶岭日,入翠贮岩烟。”如云:“林黄疏叶下,野白曙霜明。”如云:“舞按花梁燕,歌迎鸟路尘。”如云:“珮移星正动,扇掩月初圆。”后之诗人,虽极力模拟,吾知其不能到也。(同上)
唐诗以“音”名久矣。音由心起,与政通者也。史臣称太宗除隋之乱,比迹汤武,嗟乎谅(凉) 哉! 夫变六朝之体,成一代之音,骈偶为律,错杂古体,实肇于太宗。观《帝京篇》则可见已。其始言之也,唯叙秦川、函谷之胜,笳管烟月之景焉尔; 言之不足,辄及于妖妍罗绮; 然后崇文驻辇,淹留坟典,而篇章成焉。何者? 汤之不迩声色,间邪也;武之克堪用德,存诚也。故能创业贻谋,克配天命。太宗盖能步其迹云。是以世有女祸,政杂于夷,亦自其音召之也。迨幸武功庆善宫,乃乐其所自生者。燕饮赋诗,被之管弦。乐名九功之舞,唯用教坊俗调,以夹钟为律本于是。淫哇之风,浃于四海矣。公卿名士,宫府边庭,翕然化之。而诗体古与律复分为二,虽绝句小词,乐伶皆能歌而奏之。后世为诗,莫不宗唐,而不知太宗所肇也。(黄佐《唐音类选序》)
文皇生更隋代,早事艺文,习气既闲,神标复秀,故绮发天葩,辉扬内藻,声音之本,不徒然矣。及乎大业成就,神气充扬,延揽英贤,流徽四座,其游幸诸作,宫徵铿然,六朝浮靡之习,一变而唐,虽绮丽鲜错,而雅道立矣,其为一代之祖,又何疑焉? 然宫体之作,世南导之雅正; 而 《积翠池赋》,魏徵约君以礼。因词立意,又多格心之业,其为风化之端,谅不诬矣。(徐献忠 《唐诗品》)
唐文皇手定中原,笼盖一世,而诗语殊无丈夫气,习使之也。“雪耻酬百王,除凶报千古”、“昔乘匹马去,今驱万乘来”,差强人意,然是有意之作。《帝京篇》可耳,余者不免花草点缀,可谓远逊汉武,近输曹公。(王世贞 《艺苑卮言》)
唐初惟文皇 《帝京篇》,藻赡精华,最为杰作。视梁陈神韵少减,而富丽过之,无论大略,即雄才自当驱走一世。然使三百年中,律有余,古不足,已兆端矣。(胡应麟 《诗薮》内编卷二)
太宗文武间出,首辟吟源,宸藻概主丰丽,观集中有诗“效庾信体”,宗向微旨可窥。然如“一朝辞此地,四海遂为家”、“昔乘匹马去,今驱万乘来”,与“风起云扬”之歌,同其雄盻,自是帝者气象不侔。(胡震亨 《唐音癸签》卷五)
唐太宗诗虽偶俪,乃鸿硕壮阔,振六朝靡靡。伯敬以为终带陈隋滞响, 读之不能畅, 不知上口轻便非大手也。 唐初作者,酝藉一代,专在凝而不流,奈何少之! (毛先舒《诗辩坻》)
《大风歌》 冲口而出,卓伟不群。即 《鸿鹄》酸楚之音,犹有笼罩一世之气。太宗沾沾铺张功烈,粉饰治平,即此便输汉祖一筹,不徒骨之靡弱。(贺裳《载酒园诗话》又编)
(太宗) 诗袭陈隋之余,下渐唐律。凡其所作,足为师象。穷源竟委,唯此为宜。《帝京》十篇,规法陈隋,而精细尤甚,欲知齐梁陈隋之法,非读此不可。(丁仪《诗学渊源》 卷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