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眷登南岳观音岩作·曾广钧

携眷登南岳观音岩作·曾广钧
宝山珠殿插青天,万朵红莲礼白莲。
一片空岚罩云海,全家罗袜踏苍烟。
烧香愿了花侵马,礼佛人归月上弦。
更忆海南千叶座,天风引舰近真仙。

本诗是一首纪游诗,以藻思丽笔写下了诗人携家眷登南岳观音岩的所见所感。

首句直笔描绘眼前所见之景。“宝山”特指衡山最高峰祝融峰,“珠殿”便是祝融峰顶的祝融殿,“插青天”可与祝融峰上“山耸天止”石刻相印证,极言山势殿宇之高峻。这句用语虽也切合眼前景物,但并无奇妙惊人处,实际上它主要起一种铺垫作用。次句精警动人,以曲笔写登观音岩四望,但见群峰环绕,如同万朵红莲向白莲顶礼膜拜。用莲花形容山峰,由来已久,李白《望庐山五老峰》就有“青天削出金芙蓉”之句,但以红、白不同的颜色写同样的青峰,却别有趣味。盖南岳之神为赤帝,尚火德,色属红,故以红莲喻衡山群峰;佛教中人,每喜称观世音菩萨为白衣大士,故以白莲喻观音岩。落想之奇特,设喻之切当,可称双绝。无怪乎狄葆贤《平等阁诗话》称此句“盛传于世,殆如‘庭草无人’、‘满城风雨’之脍炙人口。”而钱仲联《梦苕庵诗话》更以为此句虽“实从香山‘半采红莲半白莲’句化出,然窑变观音,出香山之上矣。”

颈联二句,与首联交叉绾合。“一片”、“万朵”以数量词相对应,“云海”、“白莲”又以其颜色相对应;而“踏苍烟”、“插青天”则以表现山高的动态意象相对应,笔法错落有致,见出结构上的艺术匠心,不细细品味,便会失之眉睫。“一片”句写无所不在的山雾笼罩翻腾的云海,朦胧外更有朦胧,善状衡山七十二峰雾诡云谲的景象。“全家”句直接出处是李商隐《病中早访招国李十将军……》:“家近红蕖曲水滨,全家罗袜起秋尘”;追根溯源,则是从曹植《洛神赋》:“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化出,给人一种飘然欲仙之感。

颈联二句,妙处在“花侵马”、“月上弦”。烧香许愿后骑马离去,穿花丛而行,朵朵鲜花夹道怒放,这一景象全浓缩在“花侵马”三字中,用“侵”字写花朵向人马温柔地摩戛,是一奇;本是人骑马入花丛,是马侵花,而这儿说成“花侵马”,是二奇;此“花”又可理解为女子鬓发上插的花朵,甚或理解为倩女笑靥迷人的花容,那么“花侵马”便是暗写如花少女们簇拥在马匹旁,这是三奇。“上弦”本指月亮每当农历每月初七、初八时形状亏为满月之半的现象,以其“似弓之张而弦直”,故名;而在诗中,“上弦”因对仗关系也由名词而转为动宾词组,显出了月的动态。

尾联诗人由观音岩而联想到观音菩萨的道场普陀山,回忆起往日的游踪。相传观世音菩萨居南海普陀山,身坐千瓣莲花座,故以“千叶座”喻普陀山,此又与首联“万朵红莲礼白莲”呼应。“天风”句既是回忆往日天风吹送海船向观音菩萨所在地靠近的情景,也暗含敬仰观音菩萨慈航普渡,救苦救难之意。一结由山而转到海,笔势荡开,曲尽其妙。

曾广钧被王闿运目为神童,是晚清西昆一派之健将,由云龙《定厂诗话》说:“曾环天诗,如散花天女,雾鬓风鬟”,此诗似乎可以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