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义·老井》原文|主题|赏析|概要

文学名作《郑义·老井》原文|主题|赏析|概要

作者简介 (见“远村”条)

内容概要 老井村一带,地处太行山巅,素有“老井无井渴死牛,十年九旱水如油”之说。天旱,人渴,牲畜、野兽更不待说。山里的野狼为抢口水喝,被打瘸后仍不甘心,直到最后咽气,还挣扎起来,一头扎在水里,死也不当渴死鬼;村里的大牲畜干渴难耐,常常有成群的牛羊一见拉水的拖拉机,便一窝蜂拥上公路拦截水车,疯魔得不怕骂、不怕打了;村上修建输水管道,由于这山上过于缺水,瓷管但有一个针鼻儿大的眼眼漏水,醋柳葛针甚的就把根子探过去,没几天就摸到那眼眼,很快就把管道堵死了。村里没水,村人们只好破上一大清早或半前晌时间,到五里十里之遥的旺水井抢一担水来家用。本村的妮子留不住,争着抢着往外嫁,外村的妮子不往老井来。老井村因缺水而缺女人。被抛闪下的男人们,在性饥渴中煎熬,性病不绝。有人实再熬不住了便开始“打伙计”,更有甚的是,偷偷去跟驴、跟骡、跟狗、跟猪干。老井从宋、元、明、清穷到民国,又从民国穷到共和国。千年过去,看不到任何富裕起来的希望。但是千年间,人们祈雨、打井、找水的愿望不但没有熄灭,而且越来越强烈。民国二十四年,和县大旱。头伏已尽,未见一场透雨。人们惶恐不安,纷纷设坛祈雨。村中老人们公推孙万水去河北偷龙王。二百里山路,孙万水带着被狗咬断的翻出白白的筋腱的腿伤,一天一夜后,他一瘸一拐地背着龙王赶回老井。老人们看了,啧喷赞叹,都说心诚则灵,这番祈雨有望了。可是老井村民的虔敬并未感动黑龙。整整跪香七日,滴雨未下,于是人们决心“恶祈”。孙石匠全身赤裸,颈套刀枷,刀枷由六把二尺许的小铡刀绑扎成。三把铡刀成一三角形,套在“罪人”肩颈上,在这三个接点处,再各立起一把铡刀,在头顶上交于一点。六把刀片,都是刃朝里。老石匠一步一刀,一刀一滩血地走了四十多里路,终于走到了赤龙洞口,他却从此倒下了。善祈、恶祈、请戏祈雨,先人们能用的招法都用上了,可是,人一代代生,又一代代死,天却仍无改越来越旱的趋势。每到旱季,青龙河断流,大大小小的旱池也晒裂了池底。老井的先民们,只好一口接一口地在旱地上挖掘深井。请来的看井先生,好吃好喝,三餐有酒,吃喝熨贴了,便在某日清晨说昨夜梦到了地穴,唤村人往某方向去寻,社头根据人头地亩,给各户摊派好尺寸,然后在看水先生们撒的灰圈里,挖土凿石。风水先生则用罗盘找水。后来更科学些儿,则掘三尺深坑,将细磁盆抹上油,扣在坑里。次日清晨来看盆内水珠:水珠大、则水浅,水大。水珠小,则水深,水小。在漫长岁月中,老井先民们,遍掘青龙岭阳坡,给后人留下几十孔坍塌残毁的旱窟窿。于是,老井的人们只有在缺水的苦痛中煎熬。可是纵然万般缺水,老井人却绝不背井离乡。于是,打一眼深井,直达青龙河在河床以下的地层,便成了老井人世世代代梦寐以求的夙愿。1979年冬,队里下决心淘西井,结果井筒塌陷,旺泉爹和四堂被活埋了。旺泉爹的惨死,淘西井的失败,激起旺泉以死相拼的反抗。他串联一些青年去淘双井的西井,邻村的石门村党支部书记为争井挑起械斗,伤众人数十; 1982年,十年不遇的大旱,学会用科学方法看井的旺泉回村看井打井,由于卷扬机闸失灵,亮公子死在井底、巧英重伤被送进医院抢救。打井造成的死伤,给人们带来痛苦和失望。然而,科学打井,终于实现了老井人千年来梦寐以求的夙愿。深井打成了。老井村有水了。主人公孙旺泉和赵巧英,是高中毕业的回乡青年,两个人真挚相爱,两个人都有理想有抱负,但在严酷的现实面前,旺泉选定了为百姓找水的目标。“青龙岭,你作证:不找出水,孙旺泉誓不为人。因为无水,老井村土薄人穷,因为穷,旺泉便不能与自己从小青梅竹马、相亲相爱的巧英结婚,而被迫“嫁”给女方当倒插门女婿,成了“生育机器”。为了爱,他几次欲与巧英“私奔”,但是,面对故土,他发现:除了巧英,他还爱儿子!而且,所有这些对亲人的感情加在一起,也无法替代他对这块旱土,对这井的深深的、深深的挚爱。深井打成后,他本可以与他心爱的巧英到任何地方去,可是,他再一次发现: 自己像“嵌砌在井壁上的石头”,他无法挣脱他的理想和故土;与旺泉的选择相反,巧英选定了“回城”的目标。她爱旺泉,她不但把自己的身子,而且把自己的心完完全全交给了自己所爱的人。她一心想着和他结婚,和他一起考大学,一起离开这缺水贫苦的山村。可是,为了爱,她几次出走,几次又回来。她不仅在穿戴上向城里人学习,追求时髦,而且在思想上也向城里人学习,改革开放。她首先在老井村实行科学种田,花最少的力气,获最好的收成。她又试种专吃青的优种甜玉茭,一茬庄稼卖的钱,让乡亲们听了都眼红。她在自家门前招徕男女青年打羽毛球,她用卖甜玉茭的钱买回第一台电视,她一心想改变老井村愚昧落后的面貌。然而,她的一腔热情,一腔爱,都被现实浇泼得透心凉。巧英绝望了,她一言不发,义无反顾地走出了老井村。她怀着自信,怀着希望,走向城里。

作品鉴赏 崇高,作为一种美,依据康德的观念,有“量”的崇高和“力”的崇高。《老井》以人物个人命运与环境历史变迁高度融合、时空跨度大、事件容易多的“量”的崇高给人以美感享受。它写了一个历史的流程,写了作为历史积淀给人们心灵刻下的痕迹。小说从几百年前的宋朝“孙老二进山找水”的美丽传说写到 “巧英家炕上摆上了电视机”的1982年。作者用浓缩的手法写了太行山区一个偏僻小村的历史,把那里人们苦乐、悲喜、爱情、荣辱交织在一起,把他们的昨天与今天的图景浓墨重彩地交叉绘制在一幅充满地方特色的风情画卷之中,从历史的纵剖面上传达出社会历史的行程,人物命运的沉浮,现实生活的变迁,以此折射了一个伟大民族在千辛万苦中的世代拼搏。比如:民国24年老井村民祈雨场景,作为一段情节虽文字不多,但因其所展示的严峻、残酷、鲜血淋漓的真实,渗透着旧时代农民的命运感而成为上千年来太行山区农民生活的缩影。这种时空跨度大、事件高容量的浓缩写法,以充满历史纵深感的“量”的崇高,表现了一种深邃、古朴、进取的民族精神美。再如:“老井从宋元明清穷到民国,又从民国穷到共和国”,穷的关键在于缺水!但是为什么“纵然万般缺水,但老井人绝不背井离乡”呢?原因在于漫长的与大自然搏斗的历史留在老井人心中的历史积淀,已铸成了一个精神支柱——这就是理想。作者从历史纵深方面完整地勾勒出老井人千百年来的历史道路,开掘了艺术的崇高美。这就是老井人从与自然的和谐相处到对立并受制于自然,再经千辛万苦去征服自然,重与自然形成和谐关系的过程。从和谐再回到和谐,表面看是一个悲剧性的历史循环,但这一循环表明了历史螺旋式的前进。这种带有浓重悲剧色彩的历史延伸,因其透出一种深邃的社会学与生态学的哲理性,无疑扩大了作品本身的容量与内涵,从“量”上强化了作品主题,给读者以凝重崇高的美感。除了康德将崇高美从对象构成和节奏组合上分为“力”和“量”两种形式之外,车尔尼雪夫斯基又从对象的类别上将崇高美分为自然的崇高、人的崇高、悲剧的崇高三种类型美。就自然的崇高来说《老井》中,太行山的高耸,青龙河的凝重,作为“人化了的自然”,已渗透了人物的情感,充满灵气,具有一种苍莽粗犷的崇高美。就人的崇高来说,作为审美领域,“对象化了的人”无论是孙旺泉一家几代人对水的渴求,在生活的重压下向着既定目标前进,坚韧不拔的奋斗追寻,还是巧英大胆汲取、勇敢实践的现代姑娘风姿,喜凤贤楚、温存的内心世界,都激荡着动人心弦的人的品格的崇高美。就悲剧的崇高来说,作者以社会为背景,分别有侧重地写出了政治(《枫》)、命运(《远村》)、性格(《老井》)三个色彩浓重的爱情悲剧。《老井》里的主人公旺泉,一直处于悲惨爱情的三角关系中。一边,是与他心心相印、两相无猜的巧巧;一边,是家庭为他选定的喜凤。对巧巧,他发自心中的爱刻骨铭心,梦牵魂绕;与后者,几乎毫无感情可言。他渴望与前者结成美满婚姻,却抵御不住家庭压力而成为后者的“生育机器”。合乎人性的愿望遭到无情拒绝,导致了“理”与“法”的冲突,情节的悲剧性也就从此而生。如果说,这个悲剧产生是由于极度贫穷,“将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起因于社会性,那么 “回城”与“留乡”的思想冲突又构成了旺泉与巧巧性格悲剧因素。这一悲剧情节的发展,集中体现在孙旺泉的两次抉择上:前一次,他受制于外力而无可奈何,委曲地与喜凤成婚,行为是被动的;后一次打井成功,他决心终生留在故土而与巧巧分手,又是自觉的、主动的。就内容来说,作品是始于弱者遭受不公正待遇的悲剧,终于强者自我牺牲的悲剧;就性质而言,则是始于社会悲剧而终于性格悲剧。这种内涵丰富多义的悲剧性转换,构成了震颤人心的悲剧崇高美。《老井》的艺术魅力是强烈的,它不仅保持了《远村》冷峻而沉郁、雄健而浑厚的艺术笔触,不惜笔墨形象逼真地再现太行山区农村的自然环境、风土人情,以烘托渲染山区农村的文化背景,造成一种浓烈的艺术气氛。而且艺术表现又有创新。诸如:情切切、意绵绵的山歌的运用为作品增添了抒情意味。几篇神话传说的嵌入,既暗示历史,又表达理想,同时还为显得过“实”的作品吹进了一点空灵之气,注入一股浪漫气息。祈雨、龙王庙大戏、瞎子演唱队、神婆子三婶的“问神”等等,使小说更具浓郁的民族风味。《老井》试图从多侧面、多角度、多视点地去反映现实生活,让读者从不断转化的时空里和形形色色个性鲜明的人物形象中得到全景化的印象。这种“全景”反映的复杂化主题,必然带来人物形象在典型化的过程中多色调,在心理结构塑造中的多层次。因此,在塑造刻画人物上,作者运用了心理层次叠印分析法;在气氛中创造典型环境,在情绪中深化典型性格; 将事件溶化在可感情绪之中; 传统手法与现代技巧的结合并用; 旺泉胸口那块与神话传说中“小龙转世”相关联的“胎记”,和结尾处别具心思地描写了旺泉“跌入”村中枯井等,颇具象征隐喻的含义。这些手法的运用,对塑造形象起到了画龙点睛的辅助作用。在郑义的《老井》中,从其在历史积淀高度上铺排情节,在心理结构深度上塑造人物,在语言文字音响色彩的广度上,创新形式等方面,我们看到了作者艺术创作中的美学理想与可喜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