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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凝波《水龙吟咏杨花,和苏东坡韵》咏杨花诗赏析

《杨花·水龙吟咏杨花,和苏东坡韵》咏杨花诗鉴赏

薛凝波

因何不见花开,纷纷只见花飞坠? 临桃色减,拟梅香逊,浑无佳思。罗幌粘时,琼楼着处,几人深闭。想东君、不为繁华妆点,多只为愁人起。遥忆灞陵桥上,折长条、绣鞍难缀。都来几日,韶光催迸,共人心碎。更学游人,随风化作,断萍流水。看一年一度春残,敢则是天挥泪。

杨花实指杨柳花,即杨花柳絮之统称。它既无艳色娇姿,也无清香雅韵,可谓最不象花的花,故苏轼咏杨花词的第一句便是“似花还似非花”。但因杨花飘飞之际,正当暮春时节,闰中孤眠少妇,往往梦怀远人,而古人别离之际,往往折柳为念,思妇得见杨花,难免触景伤怀。因而,古来吟咏杨花者颇多,而且几乎都从思妇下笔,本词也不例外。

作者在词题之中,已标明是“和苏东坡韵”,而苏轼同调词作标识其题云“次韵章质夫杨花词”,可见章质夫早有吟咏杨花之作。三篇同调同韵词,所咏题材又完全相同,其立意是否互相重复呢?在名家名作之后,步其韵唱和,若无出新之处,岂不贻笑大方?这不能不使读者未读词作,先为作者捏一把汗。这种担心是否多余,且看本词究竟写得怎样。

本词上片写思妇伤春之愁怨。“因何不见花开,纷纷只见花飞坠?”词一开篇,便叹息春光已然流逝,大略云:还未及留神杨花在何时开放,却早已瞥见杨花纷纷飘坠,不知不觉之间,竟又是一个春天即将过去了。这一感受以问句写出,既将惋惜之情见乎词表,又为下文铺叙留了伏笔。“临桃色减,拟梅香逊,浑无佳思。”这几句是写杨花的特征,说它无色、无香、无韵,毫无一般鲜花的美艳。“临桃色减”,跟桃花比缺乏娇艳的姿色;“拟梅香逊”,跟梅花比缺乏扑鼻的清香;“浑无佳思”,跟其他任何花比都显得俗陋,亳无高雅的气韵。“罗幌粘时,琼楼坠处,几人深闭。”这几句写杨花一点也不招人喜爱。“罗幌粘时”,指杨花开时直往绣帘上扑落;“琼楼着处”,指萎落的杨花径向闺阁中飘坠;“几人深闭”,指思妇不愿让杨花落入寝室而紧闭门窗。“想东君、不为繁华妆点,多只为愁人起。”这几句是臆测春神为什么要孕育并不招人喜爱的杨花,原来那是为了撩起思妇的惆怅。“东君”,原指日神,后世多指春神;“愁人”,思妇,如李清照词云“被冷香消春梦觉,不许愁人不起。”这种臆测,暗含着对开篇问句的回答,犹言闺中思妇何以关注到杨花漫天飘飞,原来是因瞥见杨花飘飞惹起一腔愁思。

本词下片即写思妇伤别之凄苦。“遥忆灞陵桥上,折长条、绣鞍难缀。”这几句紧承上片,过渡到对当年离别情景的忆念。“灞陵桥”,汉唐故都长安城东,其地遍植垂柳,是著名的送客之处。李白《忆秦娥》词云:“年年柳色,霸陵伤别”。在后世,“灞陵桥”已成为送别之地的代称,无须一定拘泥于实指何处。折条赠客,是送别的常规,但“绣鞍难缀”并不一定是实指将柳条插入鞍座,可理解为因心头割舍不下,离别时双手发颤,竟至折下柳条后迟迟难以递给远行的亲人。“都来几日,韶光催进,共人心碎。”这几句由忆别转入伤春,意谓自打别离之后,眼看着时光飞逝,怎不令人黯然神伤?“都来”,一总算来;“韶光”,春光,兼指青春岁月;“共人心碎”,是说花逢暮春,自伤萎落,人逢暮春再至,自感逐年衰老,在这杨花又纷纷飘坠之际,花与人实有着共同的伤感。“更学游人,随风化作,断萍流水。”这几句仍为伤春,但已不是感叹时光的流逝,而是感叹难以主宰自己的命运。“萍”乃水草,“断萍流水”是说根茎断折的水草只能随波飘流,不知所终。上几句是侧重写人,兼及写花;这几句是侧重写花,兼及写人。杨花随风飘荡,正如断萍逐水而流,其难以自主,有如远行在外的游子;游子既难遂己愿,及早还家,思妇自身的命运,岂不也不由自主吗?岁月无情地流逝,人间却难得团圆,这种凄苦,老天难道就无动于衷? 词的结尾,便臆测天意,认为老天也会为人间的悲欢离合大动感情。“看一年一度春残,敢则是天挥泪。”意谓每年的春残花飞,便是上天落下的同情之泪。

总结起来,全词是写思妇在暮春时分的伤感。伤怀惜别本来事属寻常,本词的构思却十分新奇,它将人物的感伤与杨花的飘坠联系起来,又把本来无生命无意识的自然现象,说成是春神、上天对人类的同情安慰,这就使得思妇的怅恨悲怨,具有极强的感染力量。

比较起来,章质夫的词侧重从杨花落笔,只是客观地叙写杨花的飘落触发了少妇的愁绪:“兰帐玉人睡觉,怪春衣雪沾琼缀。……望章台路杳,金鞍游荡,有盈盈泪。”苏东坡的词作,则侧重从思妇落笔,写她将自己的主观感受融入对杨花的观赏之中:“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薛氏此词,则更进一步变为思妇心声的直接吐露,并将自己的深切感受渗入客观景物,竟至让春神和上天都动了感情。其人称,也由章、苏二词的第三人称,变为第一人称,故其主观色彩最浓,感情的抒发也最为强烈。概括地说,三词实各有所长,并未互相重复;本词在名家名作之后能力辟新境,实在难能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