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曲赋文·寄调筝人》原文与赏析

词曲赋文·寄调筝人》原文与赏析

苏曼殊

禅心一任蛾眉妒,佛说原来怨是亲。

雨笠烟蓑归去也,与人无爱亦无嗔!

苏曼殊1909年在日本居留时作有《寄调筝人》诗三首,发表于1910年12月出版的《南社》第三集上,此为其中第一首。

“戒色”为佛教徒“三戒”之首,首句“禅心一任娥眉妒”就表明诗人守法的决绝态度。禅心,礼佛参禅的心,娥眉,指调筝人。妒,嫉妒,引申为怨恨。“禅心”与“娥眉”是水火不容的二方,为了保住“禅心”,就必须避开“娥眉”,忘却“娥眉”。一个“妒”字,即写出了调筝人对诗人爱之深,又表露出调筝人因爱诗人不成而产生的哀怨之情。而“一任”二字,则集中说明了诗人决心斩断情根的坚定信念。

“佛说原来怨是亲”是诗人述说自己的佛教观念。调筝人虽然对诗人的行为感到失望、怨恨,但在诗人看来,这是毫无必要的。因为佛家的说法,怨恨我的,亲近我的,都一样。怨是亲,《大集经》:“于怨亲中平等无二。”又《智度论》:“慈心转广,怨亲同等。”这既是诗人对自己的开脱,也是诗人对自己的安慰,同时还是诗人对调筝女的劝说,他希望调筝人以佛教观念辩证看待怨与亲,从而对他的行为、态度作出正确的理解。在鉴赏这一句时,我们也应注意“佛说”二字,“佛说”并不是“我说”,这可看出诗人复杂的内心世界:或许诗人认为自己没有接受调筝人的爱,这确实伤害了调筝人,给调筝人的身心带来了极大的痛苦,自己感到内心不安,故尔抬出佛的话语,一切烦恼随之消除。曼殊诗向来“词句仿佛迷离,难以定其的指”,(熊润相《苏曼殊及其燕子龛诗》)这一句就是如此。

诗的三、四两句,则是诗人抒写自己的生活取向和人生态度。既然自己遁迹空门,那就应该万念俱灰,不要急于世事,不要善善恶恶。笠,斗笠。蓑,蓑衣。嗔,责怪。头戴斗笠,身穿蓑衣,诗人将浪迹江湖,云游四方,向净土走去;对人则既无爱也无怨,以使自己达到心无尘埃的境界。综观全诗,这里的“人”虽可指世人,但理解为专指调筝人则更恰当。既然佛经讲“怨亲同等”,那自己作为一个佛教徒,就应该无怨无亲,对调筝人就应该“无爱无嗔”。在今天看来,诗人的这种观点是应受到批判的,但联系诗人的身世及其所处的社会环境,我们完全可以理解他,谅解他。

诗人凭借佛教经义,摆脱了与调筝人的情丝,从智慧上求得了超度和解脱——“惟其能空,故无执著,能无执著,而后心无所往”(任仲文《曼殊杂记》)。

傅熊湘《燕子龛遗诗跋》说:“曼殊天才清逸,又深习内典,出其余事为诗与画,故自超旷绝俗,非必若尘土下士,劳劳于楮墨间也。”这首诗正很好地体现了苏曼殊诗的这一特点。首先,诗所歌咏的是以佛法战胜人情,这样的内容本身就显得超凡脱俗。其次,诗人心胸能容一切恩怨,并能舍弃一切爱和恨,毫无尘俗之念,是“襟怀洒落,不为物役,洵古所云遗世独立之佳人者”。(王德仲《燕子龛诗序》)再次,诗人以“雨笠烟蓑”装戴自己,很给人以清高孤介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