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琦
就此开始(组诗选二)
去呼兰的路上
每一次去呼兰
都和萧红有关
每一次去呼兰的路上
都会看到很多喜鹊
冬天,大树疏朗料峭
枝头喜鹊,像一尊尊神灵
喜鹊带路,去一个
苦命女子的故乡
当年,她是个大眼睛的孩子
名为乃莹,敏感,心事重重
老榆树下,她一定羡慕过喜鹊
那些关于远方的梦想,或许
就是从那翅膀开始的
她多么天真,以为飞到远处
就能丢掉寂寞和忧伤
那个才华出众的女子
用笔,给自己写出了羽毛
改名萧红,她认识了很多人
生了很多病。住在每一个
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她,越活越无力
再也没有回来
年年岁岁的喜鹊
带领远方来客
去看她笔下的呼兰河水
去看重又翻新的故园
而她,早已是漫出河水的浪花
变成了空气、月色、雾霭
连站在高处的喜鹊
也看不见她了
一场旅途中的弗拉明戈
舞步一起,风声紧
她们和他们
携带着魅惑和充沛的元气
一会儿变成蔓延之火
一会儿又是浇灭这火的雨水
是一盏盏无限延伸
说亮就亮、说灭就灭的灯
那个年轻时一定容貌动人的女子
身材瘦削,发髻光滑
手臂和腰肢,就是为舞蹈而生
鬓边一朵猩红的花,映照着
经历过岁月的面庞
静寂,矜持,神情落寞
深黑的眉眼,如夜色来临
她眯起眼睛,好像看够了世界
悲伤、隐忍、庄严有如祭献
她是在跳此生最后一支舞么?
那双向远处望去的目光
就像是要找到,要告别的人
长途飞行的郁闷、身上脸上的晒斑
一切都值得。塞维利亚
风从地中海吹来
我看到另一种人类
一场直抵灵魂的弗拉明戈
让我顺着一个民族血脉的流向
看到人世间的绚烂和沧桑
那遍及天下的,欢愉和伤痛
(选自《人民文学》2010年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