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树·布莱克》读后感|赏析

我对我的朋友发怒,

我和盘说出,怒气消除;

我对我的仇敌发怒,

我一声不响,怒气渐长。

我怀着疑惧,早早晚晚,

用我的泪水把它浇灌;

我又带着诡诈的微笑,

用虚假的阳光把它照耀。

于是它日夜不停地生长,

结了个苹果发红光,

我的仇敌见它那么红,

认出这苹果是我所种。

于是他趁着夜幕遮天,

悄悄地潜入我的花园。

天亮时我看了心中欢喜;

树下倒毙了我的仇敌。

(飞白译)

【赏析】

《毒树》和《病玫瑰》都出自布莱克《天真与经验之歌》中的《经验之歌》,这两首歌常常被相提并论,都以具体的自然植物为意象,描绘了抽象的人类罪恶。《病玫瑰》描绘了嫉妒,而《毒树》则是关于“压抑的愤怒”带来的毁灭。相比之下,《毒树》具有深厚的西方宗教背景,不了解这个背景,就无法切实理解诗歌主题。

《毒树》一诗采用了四音步(杂有三音步)抑扬格、双行押韵的诗歌格律,这种格式往往用于童谣或者基督教赞美诗。“毒树”之名,并非表示“有毒的树”,而是和“乳胶树”一样,意指“为提炼毒物而栽培的树”。诗中描绘了“我”的愤怒幻化成一棵树,所谓的自制和隐忍都是虚伪,“虚假的阳光”和“我的泪水”把这棵树“照耀”和“浇灌”,只为最终结出有毒的苹果,毒死我的仇敌。此诗指向的主题并非愤怒本身,而是对愤怒的压抑,间接瞄准了基督教隐忍之说。布莱克认为这种隐忍,压抑了人性,事实上反而会带来更大的灾祸。事实上,诗歌原名“基督徒的自制”,后来才改为“毒树”。

诗中最重要的意象之一,就是毒树上结出的苹果。这个苹果到底有什么特殊的象征意义?许多西方读者首先会想到《荷马史诗》中挑起众神之争的那个“不和的苹果”。更进一步,便会联想到圣经中关于伊甸园禁果的传说。禁果就是苹果,也是基督教中的人类原罪的象征。诗中这个原罪的根源,在圣经中是人类的自由意志,而在诗中却是人类对负面情绪的压抑。威廉·布莱克对于宗教形象的运用可谓叛逆而又戏谑。

《毒树》以愤怒之“树”和“苹果”这类奇特的比喻,与宗教典故藕断丝连,引起深刻的联想,形成多重思维: 一方面把人性压抑的痛苦和灾难,以极端理性的笔触以及缺乏逻辑的情节道出;另一方面,又若明若暗地以基督教劝诫提醒读者反思自己的立场。这种多重思维,形成了情感和道德分析的对冲,赋予诗歌巨大的震撼力和批判力。

(刘云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