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游《关山月》
和戎诏下十五年①,将军不战空临边。朱门沉沉按歌舞②,厩马肥死弓断弦。
戍楼刁斗催落月③,三十从军今白发。笛里谁知壮士心④,沙头空照征人骨。
中原干戈古亦闻,岂有逆胡传子孙⑤。遗民忍死望恢复⑥,几处今宵垂泪痕。
注释
①“和戎”句:隆兴二年(1164),宋金签订“隆兴和议”,至写此诗时的淳熙四年(1177),相距十四年。“十五年”是举其整数。
②朱门:指后方朝中显贵。沉沉:深邃貌。按:打拍子。
③刁斗:军中的用具,日以炊饭,夜以打更。
④“笛里”句:《关山月》本为笛曲,意谓在这支曲调中寄托着战士报国无路的悲愤,可是又有谁能理解?
⑤“岂有”句:慨叹金人占有中原时间之久。
⑥遗民:指金政权统治下的汉族人民。
赏析
陆游号称“小李白”,诗风与李白有些相似,但在乐府诗的创作上,李白的乐府大多是其复古观念的体现,而陆游却是以旧题写时事,类似于杜甫《丽人行》一类的风格,如《关山月》。《乐府解题》曰:“《关山月》,伤离别也。”唐人所作此题也多围绕这一主题,表现戍边者的离情别绪,李白诗即为典型:“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
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戍客望边色,思归多苦颜。高楼当此夜,叹息未应闲。”围绕关山月色,在开阔而苍凉的意境中抒写了戍边者无尽的思归之意。宋人也有作此题者,但都不出戍边思乡之意,而陆游的《关山月》无论在内容还是表现手法上都要丰富复杂得多。作者不仅仅关注触发征人离情的照耀关山的月色,而是以“关山月”为中心,写了关山内歌舞升平、无意北伐的统治集团、关山中空怀壮志、虚耗岁月的战士和关山外忍死度日、渴盼恢复的黎民百姓,“月”成为照耀着这一切丑恶、悲凉与痛苦的贯穿始终的线索。诗歌四句一段,韵随意转,形式整饬而又暗藏变化,在抑扬顿挫的声韵之中包含着作者情感的起伏转折。在乐府创作已经衰微的宋代,陆游在借鉴传统的基础上,运用这一古老的形式写出了蕴含着丰富时代精神的创新之作,不但充分表达出他的爱国激情和深沉思绪,同时也使乐府诗的创作获得一次中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