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学与中国哲学·儒学与中国哲学的认识论·知行观
儒家的知行观探讨知识与实践的关系问题,侧重于研究知和行二者有没有先后,如果有先后,那么知行孰先孰后。孔子的知行学说存在着矛盾。《论语·季氏》载孔子语云:“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学之,又其次也。”他认为认识有两种来源,一种是“生而知之”,一种是“学而知之”,而前者高出于后者。孔子本人自称不是生而知之者,而是学而知之者。孔子在学习方法上提出了许多有价值的观点,例如他提倡多见多闻,择善而从;主张以“一以贯之”的原则将所见所闻贯通起来;他强调学思结合,反对学而不思和思而不学。在知行两个方面,孔子更强调行。孔子的知行观被儒家后学向不同的方向发挥。孟子继承了孔子的“生而知之说”,他说:“人之所不学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者,及其长也,无不知敬其兄也。亲亲,仁也;敬长,义也。”(《孟子·尽心上》)良知良能是先天的道德和才能,这是天赋,认识的途径就是通过“尽心”亦即内心的反省,来认识自己的本性,最后达到“知天”。无疑这种知行观过分地夸大了人的主观能动性。荀子则继承和发展了孔子“学而知之”的学说。他肯定人的认识能力,五官获得印象,心则辨而知之。荀子认为行比知更为重要,他说:“不闻不若闻之,闻之不若见之,见之不若知之,知之不若行之。学至于行之而止矣。行之,明也;明之,为圣人。圣人也者,本仁义,当是非,齐言行,不失毫厘。无他故焉,已乎行之矣。故闻之而不见,虽博必谬;见之而不知,虽识必妄;知之而不行,虽敦必困。不闻不见,则虽当非仁也,其道百举而百陷也。”(《荀子·儒效》)荀子所说的从“闻之”、“见之”到“知之”“行之”的过程,实际上就是从间接知识、直接知识到理性认识再付之实践的过程,这种认识论是正确的。汉儒董仲舒继承孔子的“生而知之说”和孟子的“尽心”、“知天”说,认为人们的认识任务就是“察身以知天”,通过反省内求、体察自身而体认天意。这是一种神秘的认识论。唐代儒家代表人物李翱为了倡导去情复性,主张以直觉来代替感觉和思维,他说:“知本无有思,动静皆离,寂然不动者,是至诚也。”(《复性书·中》,《李文公集》卷二)这是说人的认识本来就没有思虑,完全脱离动和静,最高的知既排除感觉经验又排除理性思维,是一种神秘的直觉。宋儒张载将知区分为“见闻之知”和“德性所知”,“见闻之知”是通过接触事物而得到的感性知识,“德性所知”是关于天道与性的认识,这是一种具有普遍意义的关于世界规律、宇宙整体的知识。这两种知识的学说,接近于把认识区分为感性认识和理性认识两个阶段,在认识论发展史上意义极大。理学家程颢认为人的感觉经验是有限的,而心则具有普遍的知识,认识的来源在于内心,求知就是从心上求。从心上反省内求,就可以认识天之本性,这叫做“以心知天”。程颐强调“格物致知”,“格”是“至”的意思,致知就是穷理。程颐提出先知后行的观点:“须以知为本。知之深,则行之必至,无有知之而不能行者。知而不能行,只是知得浅。饥而不食鸟喙,人不蹈水火,只是知。人为不善,只是不知。”知行二者之中,知先于行,知是行的先导。程颐进一步指出行难知亦难,而且知比行更难。朱熹继承和发展了程颐的思想,他为《礼记·大学》“格物致知”的阙文作了一段补传:“所谓致知在格物者,言欲致吾之知,在即物而穷其理也。盖人心之灵莫不有知,而天下万物莫不有理,惟于理有未穷,故其知有不尽也。是以《大学》始教,必使学者即凡天下之物,莫不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穷之,以求至乎其极。至于用力之久,而一旦豁然贯通焉,则众物之表里精粗无不到,而吾心之全体大用无不明矣。此谓格物,此谓知之至也。”(《大学章句》)朱熹一方面强调深究天下万物之理,深入认识客观世界,另一方面又主张通过对天下万物之理的认识来反省内求,提高心的自我认识水平,这是将认识论与道德论统一起来。明儒王守仁认为知行两者不可分离,同时并进,知是行的主导,行是知的体现,知是行的开始,行是知的完成,知行是一个工夫,知中有行,行中有知,知在行在,行在知在。他反对知先行后之说,提出行而后知的观点。他还进一步以知为行,这实际上又取消了行。王夫之认为知行互相渗透,行是知的来源,知必须通过行才能发挥作用,行可以体现出知的效果,人们求知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更好地行。他说:“行可兼知,而知不可兼行。”(《尚书引义》卷三,《说命中二》)又说:“凡知者或未能行,而行者则无不知。”(《读四书大全说》卷六,《论语·卫灵公篇》)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实践高于认识。王夫之反对程朱学派“知先行后”的观点,认为行比知更难。王夫之这些理论对此前知行观作了批判的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