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闽文化·八闽文学与方言·明清文学
明清时期,福建作为北方大动乱后方的格局发生了变化。自明中叶开始,倭寇骚扰东南沿海,福建深受其害。尔后清军南下,南明和郑氏政权先后把福建、台湾作为抗清基地。近代,福建在外国资本主义的侵略中首当其冲。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福建爱国主义文学随之而生,其中代表人物者有俞大猷、黄道周、蔡玉卿、张经、郑成功、郑经、卢若腾、林则徐、张际亮、谢章铤、林昌彝等。他们或抒发爱国主义豪情壮志;或歌颂爱国将士的英勇杀敌;或忧国忧民,悲愤国土沦陷,黎民涂炭;或怒斥清政府的腐败无能,投降派的贪生怕死;或揭露侵略者的暴行。黄道周是明末抗清的著名人物,被俘后,写了《过言八章》《自悼八章》《造怨八章》等诗篇,哀国家之衰亡,怨奸臣之误国。他一生追求“古之君子不善于一时,则俟之后世;不获报于百年,则报之千古”(《黄漳浦集》卷三十六)。郑成功在抗清抗荷的光辉一生中,写下了一些充满民族正气的诗篇。如《复台》:“开辟荆榛逐荷夷,十年始克复先基。田横尚有三千客,菇苦间关不忍离。”(《延平二王遗集》)反映出同仇敌忾、收复国土的豪情壮志。卢若腾在明亡后,坚持抗清斗争,兵败后,在金、厦生活了十几年。卢若腾著述宏富,其中最值得珍贵的是描述台湾的爱国主义诗篇。如长诗《东都行》描写了郑成功驱荷复台,在台湾建立政权,筚路蓝缕,拓垦宝岛的不朽业绩。1840年鸦片战争前后,林则徐在激烈的禁烟和抗击英军的侵略斗争中,“余事为诗”,写下了一些反映这场斗争和抒发自己爱国情怀的诗词。如《高阳台·和嶰筠前辈韵》一词描绘了大长中国人民志气的虎门销烟壮举。林则徐的禁烟胜利,斩断了一小撮卖国贼以鸦片牟取暴利的财路,因此遭到了攻击和诽谤。对此,林则徐以国家民族利益为重,毫不动摇,对霄小不屑一顾:“蛮烟一扫众魔降,说法凭公树法幢。域外贪狼犹帖耳,肯教狂噬纵邨龙”(《云左山房诗钞》卷五《次韵和嶰筠前辈》)。同一时期,闽籍诗人张际亮写了大量反映鸦片战争时事之诗,爱国之情,磊然可见。诗人充满了强烈的爱憎,如对奋勇杀敌至死不屈的民族英雄怀着无限的敬意:“慷慨毙千酋,协恭亏大节。遂令独捐躯,瞋目死犹活”(《思伯子堂诗集》卷三十二)。反之,诗人对那些懦弱无能、贪生怕死之辈则予以辛辣的讽刺:“宁波城中兵数百,寇未来时已无色。寇来弃甲杂民奔,长官先不知何适?”(《思伯子堂诗集》卷三十)近代福建的爱国主义文人中,林昌彝以独具一格的《射鹰楼诗话》蜚声于文坛。作者通过讲评诗歌,抒发自己的爱国反帝情思,“射鹰”即“射英”也。《诗话》录有魏源、林则徐、张维屏、朱琦、张际亮等不少爱国人士的诗篇和纪事,并进一步借评述来批评时政,议论时务,具有强烈的时代感,表现出很高的文学价值和史料价值。
明末遗民李世熊、熊兴麟、许友等不仕新朝,遁迹山林,隐居乡村。他们坚持民族气节,忠贞不渝。其作品或怀念故国、抒发亡国之哀;或感叹生逢乱世,哀民生之多艰;或乐天知命,躬耕田亩,寄情山水。发而为慷慨悲歌之气,化为山风海涛之声。
近代,福建在遭受外国资本主义侵略的同时,也较早地接受了西方思想和文学。福建产生了两位各具千秋的翻译界巨擘——严复和林纾。严复在翻译史上最重要的贡献是“信、达、雅”理论,长期被翻译界奉为圭臬。他还在自己的译著中实践了这种理论,所译《天演论》《群学肄言》等虽是学术著作,但译笔古朴典雅,具有很高的文学价值。林纾虽不懂外文,但靠王寿昌、魏易、陈家麟等人合作,以惊人的速度,耳受手追,声已笔止,翻译了外国文学作品二百余种,遍及英、法、美、俄等十多个国家。其中较著名者有《巴黎茶花女遗事》《黑奴吁天录》《撒克逊劫后英雄略》《块肉余生述》(即《大卫·科波菲尔》)、《伊索寓言》等。他的翻译其实是再创作,追求神似,笔调优美流畅,轰动一代文坛,影响至为广泛。
明清福建诗界复古之风盛行。《静志居诗话》曰:“明三百年诗风屡变,独闽、粤风气始终不易。”闽诗复古之风,张以宁、蓝仁、蓝智等人开其先,至闽中十子盛极一时,成为全国五地域诗派之一,雄踞一方。十子中林鸿、高棅推崇唐音、唐调,意句均以盛唐为法。声调圆稳,格律整齐,闽人言诗者率本于此,逐渐形成“闽诗派”,又称“晋安诗派”。其后郑善夫“气骨崚崚,差堪旗鼓中原者”(王世懋:《艺圃撷余》)。至明末,仍有徐、曹学佺等主闽中词盟。
清代末年,全国出现了在文坛居统治地位的“同光派”。同光派的首倡者是福建侯官人陈衍,主张作诗宗宋为主而溯源韩愈、杜甫,而且要“必具学人之根底,诗人之性情”。这是近代宋诗运动的一大特色。同光派后按地域分为闽、赣、浙三派,其中闽派为大派,以陈衍、郑孝胥、沈渝庆、陈宝琛为代表,前两者与江西的陈三立号为同光体三杰。
明清时期,全国文学上一个突出的现象是出现了《西游记》《三国演义》《水浒传》《红楼梦》《金瓶梅》《儒林外史》等古典小说的鸿篇巨制,福建虽略逊一筹,但也出现了几部颇具地方色彩的小说。《奇逢记》描写闽南泉州男青年陈三与广东潮州黄五娘爱情的悲欢离合,五六百年来一直在福建、台湾和东南亚一带广泛流传,并被搬上戏剧舞台,几乎家谕户晓,影响极其巨大。《台湾外记》描写了明末清初郑芝龙、郑成功、郑经祖孙三代的抗清活动。小说主要围绕郑芝龙和郑成功父子两人截然不同的品格和对待清兵南侵的不同态度展开,通过对比的手法揭示了他们不同的生活道路,展现出明末清初的社会风貌。《闽都别记》没有中心人物贯穿始终,只是用无数大小故事联缀成篇。内容涉及的范围甚广,题材芜杂,有青年男女的恋爱,有贪官污吏、土豪劣绅的横行霸道,有侠女义士的轶闻、神仙除妖救人的神话,以及民间传说、历史故事等。小说中的“郑唐”、“缺哥望小姐”、“拿宝不居财”等数百年来一直为人们所喜闻乐道。《花月痕》的作者侯官人魏秀仁以自身经历,塑造了韦痴珠、韩荷生穷达两途,韦穷愁潦倒是作者一生的写照,而韩则表现了作者渴望飞黄腾达的理想。此书是近代狭邪小说名著,为后世鸳鸯蝴蝶派之滥觞。小说《奇逢记》《闽都别记》《榴花梦》等大量应用闽南、福州方言,并展现了不少福建的风土人情,使地方色彩更加浓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