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芳不觉醉流霞,倚树沉眠日已斜。
客散酒醒深夜后,更持红烛赏残花。
诗中所展示的,是一种“爱花极致”,一种对美的陶醉流连的心态。
首句写出从“寻”到“醉”的过程。因为爱花,故怀着浓厚兴味独自去“寻芳”;既寻而果遇;既遇而深深为花之美艳所吸引,流连称赏,不能自已,竟不觉“醉”了。这是双重的“醉”。传说仙人有流霞酒,每饮一杯,数日不饥。这里说“醉流霞”,既明指为甘美的酒所醉,又暗指为艳丽的花所醉。从“流霞”这个词语中,可以想见花的绚烂、光艳、芳香甚至情态,加强了“醉”字的可感性。究竟是因迷于花而加强了酒的醉意,还是因酒后的微曛而更感到花的醉人魅力?很难说亦不必说。“不觉”二字,正传神地描绘出目眩神迷,身心俱醉而不自知其所以然的情态,笔意超妙。
次句进一步写“醉”字。因醉酒迷花而不觉醉倚花树;由倚树而不觉沉眠;由沉眠而不觉日已西斜。叙次井然,而又处处紧扣“醉”字。醉眠花树之下,整个身心都为花的馥郁所浸染,连梦也带着花的醉人芳香。这“沉眠”正更深一层地写出了对于花的沉醉。
三四句忽又柳暗花明,转出新境。时间由日斜移到了深夜,客人已散,酒也醒了(从这可以揣知,诗人是在一次宴会上离席独自寻芳的)。在这种冷寂的环境气氛中,一般的人是不会想到赏花的,特别是日间开尽至夜已残的花,更不免令人意兴阑珊。但对一个爱花迷花的诗人,深夜的残花反倒更激起对它的流连珍惜。这里所表现的,并不是一种对衰残美的偏爱,而是对花的最深挚最执着的爱:不仅爱它的艳若流霞之时,而且爱它的衰残凋谢之时,总之是爱它的全部生命历程。世间爱花者多,但常情大都爱盛艳而厌凋衰,连花的凋残之时都深爱不移的能有几人?这种从“醉流霞”直至“赏残花”的爱,才是真正的“爱花极致”(姚培谦评语),才是对花的最深的陶醉。说“更”,正表明这是持续不断的赏爱过程中更深的层次,说“持红烛”而赏,则又把这种珍爱之情表现得何等热烈而郑重!如果说,这首诗包蕴着某种爱的真谛,那么这就是:爱对方的全部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