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别周尚书|原文|翻译|赏析|鉴赏

重别周尚书

阳关万里道,不见一人归。

唯有河边雁,秋来南向飞。

周尚书,即周弘正,字思行。梁元帝时任左户部尚书。入陈后,累官尚书右仆射。陈文帝天嘉元年(公元560年),至北周迎接被俘的陈宗室陈顼(公元569年立为宣帝),天嘉三年自周南归,庾信以诗赠别。因先已有《送周尚书弘正二首》,所以这里题作“重别”。从作品的内容来看,好象不是描写如何“送别”,而是抒发送别前后的感慨,表达自己对故国的思念之情。庾信原是南朝旧臣,深得梁元帝的信任,但由于政治上的原因,长期羁縻于北周,不得南归。故每见秋雁南飞,南使回归,总不免由艳羡而生自悲之心,深慨人生不由己,不如雁之自由。雁之北往,尚可南归;人之滞留,想望故国,望眼欲穿,而终不得返。清人沈德潜于《古诗源》中评点此诗,说:“从子山(庾信之字)时势地位想之,愈见可悲。”

“阳关”,关名,在今甘肃省敦煌县西南。据考,庾信并没有到过阳关,这里以“阳关”代长安,是为了强调自己羁留长安,离乡万里,难以返回,有如置身于阳关之外一般。诗人说,他滞留在长安,要想返回故国,那道路竟有万里之遥,所以象是在阳关之外一样,看不到一个人南归。 “不见一人归”,也只是一种强调和夸张,只是诗人一时间的感觉,并不是从来不曾有人南归。诗歌写的是诗人的主观印象,不一定是客观事实;但是强调南归之人极为罕见,南归之事十分不易,又与客观事实是一致的。有人提出问题,说: “不见一人归”,这“一人”指的是谁?指自己呢,还是指别人?其实,这“一人”从根本上说是子虚乌有的,前面的“不见”明确地作了否定,南归者“不见一人”,所以谁也无从指代,既无从指代自己,也无从指代旁人;剩下的当然就是思归而不可得的人了,这当然不只是“一人”,所以在这个范围中既包括了他人,又包括了诗人自己。笔者认为,诗歌原有的弹性,应当让它保留下来,不必去落实这里的那“一人”是谁,胶柱鼓瑟,不免乏味,不如灵活一点为好。

“不见一人归”,是全篇的诗眼和中心,全诗都围绕这个中心来展开。比如一棵树,主干是重要的,但只有主干而没有枝叶,还是显示不了生命的活力;一首诗歌只有中心,而缺乏表情的形象,同样没有生命力。本诗围绕“不见一人归”这个中心点,前有“阳关万里道”作铺垫,后有“唯有河边雁,秋来南向飞”作为引伸和展开,使短短的小诗,血肉饱满,就象枝叶蓬生的小树一样显得生气勃勃了。“唯有”作为“不见”的补充,唯有雁在“南向飞”,自然也就“不见一人归”故园的了;以雁来同人作比较,雁还春来秋往, 来去自由,人却思归故国而不得,不能有雁那样的自由。诗人在翘首故国,眼看“阳关万里道,不见一人归”的情景之下,忽然景由情生,那秋雁南飞的景象,被“不见一人归”的怅惘情感所触发和推动,忽然从记忆中活跃起来,并经过加工、铸造,而成为“不见一人归”的情感形象,栩栩如生,十分动人。作者想望故国,望断南飞之雁,由对秋雁的艳羡而转向伤己,顾影自怜。多少时间都“不见一人归”,而今“唯有”周尚书能象秋雁南归一般返回故土,这是多么令人向往啊!可是自己却无由得此幸运,不用说是更增添了许多惆怅。但“秋雁南飞”的一幕,不一定是实景,所谓“景由情生”,是可以经由时间上的跳跃,而把记忆中的形象调动起来,作为现实情景的必要补充和引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