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室昼常掩,心源知悟空。
禅庭一雨后,莲界万花中。
时节流芳暮,人天此会同。
不知方便理,何路出樊笼。
这首诗记述的是唐朝的一次晚春茶会。古寺之中,万花丛里,朋友数人,清茶一杯,不亦快哉!
“虚室昼常掩,心源知悟空。”“虚室”,庄子云:“虚室生白。”即虚静之中,可以悟理。“悟空”,禅家讲悟,亦即参破人生的真谛全在于空,不必执着。陶令有诗云:“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这与“虚室”一联可谓异曲同工。陶令心地超脱,避世避人,远离尘世,过着心灵自由的隐居生活,法师更是非 “庐” 而寺,非 “人境”而佛境,虽有门而常掩,比陶令来得更彻底。上半句写环境,下半句更进一步写境中之人,并且深入人的内心,写人的心灵境界: “心源知悟空”。法师已经达到了悟境,即悟空的境界,在他看来,“万法 (物) 皆空”,“一切皆如梦幻泡影”,可见而不可得,可闻而不可求,人生在世,本一场梦幻,何必执着什么,又何必去追求什么? 这才是人生解脱的悟境。此联不仅佛理深透,而且用字精妙。“虚”,山僧生活简朴,没有世俗的华丽陈设、奢侈铺褥,唯一床一几而已,故虽室而“虚”。禅师心灵虚静,故又含有以室之虚映带禅师心灵之虚的妙着。“掩”,山门是“掩”而非关,关是实,掩是虚,关是死寂,没有生命,没有活动,掩是虚静,暗示寂静的山房内还有几个心境非常空灵、精神格外超脱的高僧在参禅修炼,可谓含蓄蕴藉,“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
“禅庭一雨后,莲界万花中。” “禅庭”,禅寺内的庭园。“莲界”,即莲华藏世界,是诸佛报身之净土,是一种非常美妙的极乐世界。古寺雨后,繁花盛开,到处是花的香气,异常宁静,异常温馨,佛说万物皆有佛性,此时你会发现每一朵花里都蕴涵了一个非常美妙的极乐世界,你将获得一种说不出的禅悦。看到这场清静高雅的中唐茶会,我们不禁想起了由中国传入日本的茶道来。按照日本茶道的要求:第一,要有一个简洁干净的环境;第二,茶道的目的在于借助这宁静的环境,借助茶这个道具,以获得心灵的片刻宁静。日本的茶道是深具禅的精神的,而从这首诗中我们又可回味出唐朝禅僧的茶会和日本茶道在禅的精神上的一脉相承之处。
“时节流芳暮,人天此会同。” 良辰美景,最易勾起人们对岁月短暂、人生变幻的伤叹。何况时乃晚春,名花虽好,瞬间凋零,春光虽美,转眼即逝。更何况作者步入了人生旅途的暮年,真可谓“人天此会同”了,因此其感伤更深一层也。
“不知方便理,何路出樊笼。”处在红尘中之人,看到时光易逝、岁月难再,便会抓紧享乐,醉生梦死。而唐士大夫与佛教有着不解之缘,与本诗作者武元衡同时的刘、柳、元、白,看破红尘后,便在佛教的灵光里寻找慰藉,贵为权相的武元衡自然也难出此辙,不过似乎他道心未成,儒家的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思想依然很浓,在对藩镇的态度上强硬,终被藩镇李师道派刺客刺死,所以武元衡“不知方便理,何路出樊笼”的感叹,也许是个伏笔和谶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