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陆树声
墨以陈为贵,余所蓄二墨,形制古雅,当是佳品。独余不善书,未经磨试;然余惟不善书也,故墨能久存。昔东坡谓:吕行甫好藏墨而不能书,则时磨墨汁小啜之。余无啜墨之量,惟手摩香泽,足一赏也。
——《清暑笔谈》
此文既不谈制墨,也不谈用墨,而只谈赏墨。墨为文房四宝之一。古人喜书,墨于书不可或缺,所以是宝。但是,钟爱得如吕、陆二君以眼、舌、鼻赏之,似不可思议。其实说怪也不怪,至少陆树声的墨“古雅”可观,“香泽”可嗅,赏一赏也无妨;至于说到“墨”于才学修养至关重要,当然也并不勉强,譬如今人常用“胸无点墨”来形容无知鄙陋之辈——能说墨不是宝吗?
诚然,吕行甫既不能书,即使大喝墨汁,同样不能书。不过,倘使不知墨,不识墨,吕君断不会爱到“小啜之”的程度。墨由烟煤与胶合成,以徽州出产的最负盛名,吕、陆二君之所藏,必为徽墨无疑。古人制墨、用墨非常讲究,东坡还说过:“光而不黑,索然无神气,亦复安用?”可见不仅讲究光,而且讲究色,藏墨者显然还讲究形状及制作时期。
收藏本为了占有和欣赏,占有何物欣赏何物则可显示收藏者的才识和趣味。拿藏书来说,煌煌巨著搁于书架,不仅可随时翻阅赏读,而且满室生辉,颇可显示主人的修养。今人与古人一样爱收藏,只是今人除书籍、书画、古玩外,还收藏邮票、火柴盒、香烟盒、名胜游览券、各国纸币和硬币,名目繁多,不一而足;其动机与意义除占有和欣赏外,自然也添了不少,如某些收藏物或可带来的商业价值,足以叫收藏者倍加珍爱,与古人毕竟有所不同。
不过不管怎么说,收藏物必是收藏人的心爱之物,是收藏人的宝物,古今一样。墨若非古人文房之宝,这等煤胶合成的黑物,其形、其味、其香再怎么悦人感官,也不会受吕、陆二君垂爱如此。古人爱墨,此二君可算是典型了,算得上“墨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