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悲悯的笑纹》原文|主题|赏析|概要

文学名作《水晶·悲悯的笑纹》原文|主题|赏析|概要

作者简介 水晶,原名杨沂。江苏省南通人,1935年生。台湾大学外文系毕业后,服兵役。1964年去南洋北婆罗洲做事。1967年去加拿大温哥华读书,后转到美国学习,获加州大学比较文学博士,并曾到美国衣阿华大学作家工作室从事研究。现旅居美国。水晶受西方现代小说的影响较深。他的小说都尽量运用新颖的技巧。台湾有人甚至说“没有理由怀疑”他是台湾“最有独创力和最有成就的短篇小说作家之一”;但也有人认为,水晶的短篇故事是以技巧取胜,它们表现的内容是比较薄弱的。他在自己一本书的《跋》中说:“目前在创作的途径中,我比较偏好的是揶揄、对比和象征。”这句话,体现了他在艺术上的追求。主要著作有:短篇小说集《抛砖记》、《青色的蚱蜢》、《没有脸的人》,中篇小说集《钟》,评论集《张爱玲的小说艺术》,杂文集《苏打水集》等。

内容概要 一家理发店,斜对面是一座大学,门前有一条公共汽车线经过这里,有一块候车站牌。理发店临窗挂了一架鹦鹉。隔着窗户,室内看不真切,女师傅们似乎在忙碌着。从店内走出一个哑女——学徒,她挽着竹篮走到对街去晾衣服。她听不见市尘的声音,目光禅静,而嘴角时时抿起深刻的笑纹,那微笑像是在悲悯着什么。室内的女子们,有三个在工作,动作很慢。第四号的玉香蜷缩在阴暗的角里打盹儿,做了一个模糊而又恐怖的恶梦。蓦然惊醒后,拿起一本歌选,又扭开收音机。但收音机早已坏了,发出阵阵的炸烈声。这间房子里充满了剪刀、推子,姐妹间的相互调笑,姐妹与顾客的调侃,电吹风,电按摩器……各种嚣闹的声音。三号理发员丽雪正在为一个常来的客人理发,客人理毕,向门外走去。这时,女老板买菜回来。一走进门,她就不耐烦地打量周围的一切(偷懒的女理发员,难侍候的顾客,浪耗掉的水电,同业的竞争,还有那似乎一无用处、又聋又哑的女学徒……)。她的男人早就一去不复返了。她此刻孤零零的,似乎只有金钱是她唯一的依靠了。辛苦积蓄赚下来的钱,既舍不得用,又无法留给子嗣。她很早便有抱着螟蛉子的打算,因为从不信任人,一年一年拖延下来。她将菜篮交给女学徒,一眼看见三号丽雪、四号玉香两个人全闲着,内心突然冒起一阵不豫,但立刻转移到学徒身上去。“阿兰,你爬起来半天干了些什么?还不快把鸡放出去?”阿兰走进后面抱出两只鸡走了出来。女老板接着又喃喃骂了起来:“你看你看,这地上你扫过没有?”她的叱责阿兰似乎没有听见,这触怒了女老板。阿兰的沉默仿佛代表一种抗议,虽然她绝没有抗议的意思。女老板跳到阿兰面前,抓起她的手,指着地下,来回划动着。哑女这才领悟过来,连连点头,嘴角抿起了微笑,那悲悯的意味加深了些。女老板摔脱了哑女的手,骂了声“神经”,气坐到角落里去。丽雪、玉香若无其事地,一个在剔指甲,一个在翻着歌选。其他两个女师傅,呜呜的吹风机握在手里,心不在焉地工作着。女老板心底咒骂着“你们这批懒鬼!”。正在这时,走进来一个大学生。女老板绷紧的脸色,旋即松弛了,嗓音里也跟着渗进了柔和:“来坐!来坐!”三号丽雪连忙拎起草席坐垫,翻了个身,准备让他坐下。四号玉香看在眼里,蓦然抓起身旁的报纸扬了两扬。大学生果然朝她前面的转椅内坐下。丽雪不屑地撇了撇嘴,走向后厢去。过分地招揽顾客,有违公平竞争的友好原则。玉香今天破坏了这条不成文法,半由于心情的郁闷,半因为不愿意目睹这样一个正经的大学生,落到轻佻的丽雪手里。但玉香将白布围上顾客的颈项后又后悔不迭,这丽雪的脾气她了解得很清楚,即使今天不发作,日后一定会找机会报复。今天不该为了一个顾客得罪她。玉香给这个大学生理发已近尾声、正在为他用电按摩器按摩时,她发现那个被她称为“老土匪”的秃顶客人进来已经好一会儿了。他平常都是找玉香为他理,今天也是在等着玉香。正在这时,丽雪从里面出来,秃顶客人却拉了拉丽雪的胳臂,让丽雪给他理。丽雪打了秃头男人一下,说:“去你的,动手动脚做什么?等玉香来替你剃嘛!你不是每次都找她吗?急什么?”秃头客人仍然嬉皮笑脸地说:“我就是爱让你剃,来,来,来。”丽雪甩了一句:“我可不会抢人家的郎客,死不要脸!”他气愤地往外走,他骂丽雪是什么东西,也不照照镜子,搭臭架子!他骂玉香明明看见他进门,还在那慢慢剃,故意冷落老顾客!他骂这间理发店狗眼看人低,发誓以后再不上门! 同时他以后逢人便宣传,叫他们都不要来这里理发!女老板慌忙过来劝解着。一号、二号理发员也先后停下手,一半认真、一半戏谑地争着劝说。坐在转椅里的大学生,此刻也有点不安。因为这一场吵闹显然因他而起。秃头男人开始叱责的时候,他背上的按摩已近尾声,然后又重新开始。他不好意思制止玉香,听任那只电动按摩器在他背上来回爬梳。他从理发店出来,站在车站牌下候车。乍离了适才的嚣闹,他并没有如释重负的轻松。相反地,他内心的忧愁又袭了上来。因为他的女友毓灵死了有二十来天了。她死后,他不曾去过她的墓前,他是个懦夫。然而在他心上,每天都以诔词,以悼亡、以挽歌、以安魂曲祭奠她。他想,还是做一个女理发师好,成天吵吵闹闹,倦了便困,渴了便喝,恼了便吵,兴致来时便爱……无忧无虑,多读了书便烦恼多。他的思绪一跳,又跳到毓灵的灵前,他唯一而又珍贵的初恋啊!他不知道是否该去上这一课家教。他害怕女主人那别有用心的眼光,每次都端出一碗赤豆汤来,还有那笨拙的学生,他准备改变乘车路线,开始在站牌上寻找站名。他看到理发店的女学徒,自对街门走了出来,手里握着长柄畚箕,走向她身旁的垃圾箱。她嘴角勾起笑纹,带着深刻的悲悯意味。

作品鉴赏 传统的小说都有故事情节,但现代小说有的就不一定有故事情节,有的只是表现某种情景或状态,在平凡的表面中作者往往注入了极深厚的人生意义。水晶的这篇《悲悯的笑纹》就没有什么故事情节,只是描写一间女子理发室,一个大学生进去理发,到理好出来,搭公共汽车。在他理发的过程中,一个秃头男子也进去理发,和女理发师引起一场争吵,如此而已。这根本算不上一个完整的故事,只是最平凡不过的一个生活片断。同时,它也不是以某一个人物为中心,它似乎也没有什么中心。看似没有中心,却有一定的秩序,显露出了一个小小的世界。这个世界便是理发店,包括:老板、理发师、学徒和顾客。这些人物组合的世界便是小说的中心。这些人物各有各的痛苦和愿望,而彼此又各不相同。譬如说玉香,她在想着她的情人金木怎么还不来啊,这是她的苦恼和她对金木的愿望。她还有更不实际的愿望,那就是“为什么我喜爱的人总得不到,像这个白皮大学生。”玉香是用这种心理状态来看这个世界,所以对丽雪与顾客的调笑就会产生厌恶之感。至于女老板,她走进来一看座位空了就发火,拿学徒出气,骂她们是懒鬼。她有她的苦恼和愿望,她同样是用她自己的眼睛来看世界。丽雪,当她的客人被抢走之后,不但愤怒而且报复、反常。大学生,他也有他的愿望和苦恼,他忆念起他死去的女友,甚至反而羡慕起这些理发师来。“……还是做一个女理发师好,他想,成天吵吵闹闹,倦了便困,渴了便喝,恼了便吵,兴致来时便爱……无忧无虑。多读了书便烦恼多。”这是通过他的眼睛所看出来的世界。这一群人怀着各自不同的苦恼和愿望,而且还互相干涉着。这整个小说便是在他们的干涉中传达出来的。这种干涉表现为两种方式:一是“借题发挥式”,如女老板表面没有做什么,在表现上只是借题发挥。丽雪也是如此,并没有正面和玉香冲突,只是当老顾客来时的借题发挥。二是无声的,如玉香,完全没有用语言来表示。大学生也是如此。虽然“无声”,彼此却互相干涉着,表现出鲜明的相关性。通过这样的干涉的方式所显示出来的是他们彼此之间根本缺乏了解,几乎不能了解。他们彼此之间实际上是隔绝的、被疏离的;他们彼此之间是不能沟通的。换句话说,虽然他们在彼此干涉着,可是这种方式传达出来的干涉,显示出他们是一个一个孤立的个体,孤立的自我,他们是自的,只有为了他们自身的利益才和别人发生干涉。虽然这利益微不足道,然而却永远是从自我的观点和别人相关。事实上,他们彼此间毫无了解可言,只不过是在这个小世界里的一个个被疏离出来的个体。这个小小的平凡的世界,同时又是一个大世界的缩影,是一个大世界的象征。通过这一个小小的世界来观察人类关系的大世界,作者要表达的(告诉给读者的):这正是一个被疏离的世界。作者的意念同时也以另一种方式传达了出来,那就是哑女。哑女的特征是不能沟通,而且完全不能表达,她是被疏离的。她在这里是一种象征,是这一群人的象征,因为我们根本不了解她在想什么,有什么愿望。同样,我们也不能了解其他人,正如玉香不知大学生的苦恼,大学生也不知玉香的苦恼,玉香羡慕着大学生,像大学生羡慕着玉香一样。所以,哑女是这群人的象征。这个象征(哑女)作者似乎尚嫌不足,所以他又加上一个鹦鹉。鹦鹉学人言,但毫无用处,因为它的语言毫无意义,不能传达出什么来。但是,尚不止于此。哑女这一人物的安排,还有另一个意义,那就是她除了是这一群人的象征之外,她又不同于这群人。这一群可怜的人虽然彼此不能沟通,但他们还有各自的欲念和愿望。至少我们从作品中可以看到他们的内心世界——心理活动。而哑女没有。哑女是一片空寂,一片空无。题为《悲悯的笑纹》,传达出一个更深邃、更抽象的意念:究竟是我们来怜悯哑女,还是哑女来怜悯我们!究竟谁应该被怜悯?人与人之间不能沟通的疏离感,是现代人生活的特征之一,也是西方现代文学力求表现的生活现象; 而在当代中国的海峡彼岸的文学现象中出现篇把比较“现代”的《悲悯的笑纹》,该是不足为奇的,从而也丰富了整个中国当代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