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锦发·兄弟》原文|主题|赏析|概要

文学名作《吴锦发·兄弟》原文|主题|赏析|概要

作者简介 吴锦发,台湾省高雄县人,1954年生。台湾中兴大学社会学系毕业。曾任《台湾时报》副刊主编,现任台湾《民众日报》副刊主编。1976年开始小说创作,兼及散文,一度也曾从事电影工作。曾获文豪小说奖,《中国时报》文学奖小说奖,1982年起连获三次吴浊流小说奖佳作奖,1985年终以《叛国》一文获得该奖正奖。出版有中短篇小说集《放鹰》、《静默的河川》、《燕鸣的街道》、《春秋茶室》,散文集《永远的伞姿》,人物专访《做一个新台湾人——台湾名人访谈录》等。

内容概要 他是一个从大陆去台的老兵。他娘守寡得很早,自他懂事就没见过父亲的面,他自小就格外地依赖娘,到了七八岁还要娘帮他洗澡,晚上定得娘伴着他睡,他喜欢把手放在娘的乳上才睡得香甜,半夜醒来不见娘在身边,他就会惊恐地放声大哭。从小母子便如此相依为命,一直到了18岁那年,抗战爆发,鬼子进庄了,娘携着他逃难。在前有大河后有追兵的情况下,他和娘被人群冲散了。后来他辗转随着人群逃到了大后方,加入了国民党军队,出生入死地打了几年仗,抗战胜利了,怀着悼念的心情回乡探望,不想娘竟留在家里,把破落的家园整顿起来等待他的归来。母子重逢恍如隔世,两人抱头大哭。娘边拭泪边说: “半路上你走丢了,我便马上返回家乡,我想,有一天你总会回来的,十年、八年,我一定会等到你!”不久,国民党又发动内战,他又应征入伍。离家时正值寒冬,大雪纷飞。娘送她到石岗岭,分手后他边走边回头。那是一条下坡路,只见娘孤伶伶的身影在他的背后,愈远愈高。娘一再地挥舞着手,那手姿迎着目光猛地撞击到他脑海中来。娘知道他喜欢吃粽子,这次离家,娘为他包了两大串粽子,要他在路上吃。路上吃着粽子便想起娘的面容。以后便是一连串颠沛流离的岁月,从湖南、广西、广东、金门,最后到了台湾,在台湾的日子也一直没有安定下来,随着部队到处移防,大半生的日子便在如此漂泊中过去了。45岁那年终于退了役,与那因病除疫的炊事员吴大川一起退伍下来。他与吴大川结成了异姓兄弟,跑到群山环绕的䓌浓溪上游来垦荒,吴大川比他小了20岁,所以是弟弟。他们二人开始了他们人生路上的另一场战斗。他们一边要和大自然战斗,一边还要与䓌浓溪对岸的村人沟通感情。住在这里的人们,都是一些祖籍广东省梅县的客家人,由于吴大川是广东梅县人,很快地便和当地人打成了一片。经过几年的血汗耕耘,终于把这座小小的山头变成了果园,当地的人们给这个地方取了个名字“兄弟寮”,意指他们兄弟二人合营的农场。他有一天找吴大川商量:“大川,我已经是近50岁的人了,这一辈子我算是耽误了,但是你才30岁不到,我不能再耽误你,我打算替你娶房媳妇,由你来接替我们两人的香火!”河对岸林姓人家的养女淑枝,因为经常受雇来他们果园工作,时间久了彼此也熟识了。她有着农家妇女特有的壮硕的身材——宽厚的背膀,丰满的乳房,滚圆的臀部。吴大川常在工作的时候望着她的背影向他打趣地说:“那是一块肥沃的土地!”说罢便一阵大笑。他却一点也没有想笑的情绪,他怕她的身影,因为它常常带给他一种深沉的悸动,是的,“那是一块肥沃的土地!”但这句话对他有着不同的意义,那是一块埋藏着对母性依恋的土地,只要轻轻地一挖掘,绵绵不绝的痛苦便会涌了出来。不久,吴大川便和淑枝成了家,兄弟两人飘泊了这么久的岁月之后,终于有了新的家庭;过了几年,淑枝陆续生下两个孩子之后,整个家庭的气氛就更加浓了。大的是个男孩,从他弟弟的姓;第二个是女孩,过继给他,算是承他的烟火。女孩有两个爸爸,常常她一叫爸爸,便有两个人应她,这种特殊的家庭人际关系,并没有造成他们彼此间的隔阂,反而加深了同为沦落人的感情,紧密地结合在一起。但是,有一天,吴大川突然发现自己把家人的名字忘了,他竟痛不欲生,终于因思乡过度而开始酗酒,志气也一天天消沉下去,终于在一个深夜里,当他从山里的垦户家中喝醉酒返回的路上,一个不小心就掉到山沟里去了,死的时候手中还握着半截摔破的酒瓶。此后,他便和弟媳带着两个孩子相依为命,共同经营着这个农场。不久,他又结交了一位朋友——老四川,他叫杜文青,比他稍微年轻几岁,也是老退伍军人,比他们兄弟迟几年来到这里垦荒。平常因为住在同一条河边,便常有来往,尤其是他弟弟过世以后,这么大一片果园,到了收获季节,他和淑枝两个人常常忙不过来,杜文青就会适时地过来帮忙,他为人很豪气,工作完了,付他工钱他都坚决不收。两户人家经常换工,有时杜文青来他家果园,有时淑枝到他家去帮忙。他渐渐注意到,每当杜文青到他家来帮工时,神情似乎显得分外愉快,整天看到他和淑枝有说有笑,有时他甚至觉得杜文青说话有些没有分寸,跟淑枝开起玩笑。他好几次发现杜文青在工作当中,竟也会望着淑枝的背影发起呆来。他常为杜文青的这些举止感到愤怒,可他也常想:你凭什么生他的气?你是在妒嫉人家!不是,胡说!她是我的弟媳妇!但又一转念:我是没有权利干涉她,她还年轻,丈夫死了,她有权利追求属于她的幸福。他虽然经常在内心中如此说服自己,但是每当他从村人口中听到关于她和杜文青的风言风语时,他仍然会感到怒不可遏。愤怒归愤怒,事实的发展渐渐还是明朗化起来。有一天,杜文青终于托人提亲来了。他代弟媳一口回绝了:“不行,我不答应!”来人走后,面对弟媳,他感到心虚,呐呐地说:“淑枝,我……”“大哥,你不要说了,我自己明白,两个孩子还这么小,我是不会答应的。你不回绝他,我也会回绝的。”他听了她的话,突然感到无地自容地羞愧,但是另一方面却又有一种隐密的满足,那种满足含蕴着他一种不能告人的情感。但此事传出去之后,邻居们颇有微辞,认为淑枝与杜文青应该是很美好的一对,就因为有他从中阻梗,才使得他们不能结合。一次在酒宴上有人开他的玩笑:“你不会是想留下来自己用吧?是不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他听了之后大怒,抓起酒杯猛地向那人掷去。闹得不可收拾,人们将他搀扶回家。淑枝默默地端盆水,拧了条毛巾替他擦脸。他充满情意地喊了一声:“淑枝!”喊完竟低泣起来。在饭桌上,他又告诉淑枝说:“杜文青是一个很好的人,假如你愿意嫁他,我并不反对!这几天我想了想,觉得以往我太自………”“好了,不要讲了,菜都凉了”。“我……”“快点吃吧!”他倏地把碗重重地搁在桌上,站起来走了出去。他走到䓌浓溪畔,在竹丛下拍了拍地,坐了下来。他默默地看着。他看着一大片布袋莲,不期然地想起了他们兄弟的身世,一阵心酸,泪,止不住地便滚落下来了。

作品鉴赏 大陆去台人员在台湾和台湾本省同胞相爱、结婚和组成家庭的故事,是海峡彼岸当代文学现象中一再重复的题材。但吴锦发的这篇《兄弟》有别于同类题材作品一般性的悲剧取向,积极肯定了这种结合的深刻含义。他借用大地之母的土地意象,投射在淑枝身上,巧妙地将土地、䓌浓溪、母亲、淑枝融为一体,既是写实,又寓深意,它道尽了去台人员在台湾落地生根时,剪不断祖国大陆脐带的苦楚,表达了台湾和大陆的骨肉相连的亲密关系。小说虽然题为《兄弟》,实际上写的却只是哥哥“他”的故事,他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凡人,具血肉之气。他生活在回忆之中,不忘将来,一方面有情有爱,一方面有挣扎有烦恼。他对淑枝的感情,既是兄长的呵护,又是男女的爱恋,同时又是儿女对母亲的仰赖。这些不同的情愫纠葛在一起,造成小说的瞬间变化,甫一落笔,玄妙莫测,娘与淑枝的形象一而再、再而一地重叠出现,充分说明两者的比重在人物心目中的密不可分,也说明人物的思乡之情始终萦绕在人物的心头,无法拂去。这样的心态发展到后来,他断然拒绝媒人为淑枝提亲,便迹象澄明,理所当然了。而在心中的隐密处,他毕竟不是泥塑木雕,七情六欲仍然侵凌着他,以至于面对淑枝时心虚尴尬也就在所难免了。鼓起勇气与淑枝面对她是否改嫁的问题时,那种口是心非的窘态毕露。作者描写吴大川因为想不起家人的名字而恐慌惊惧那一幕,以及主人公离家与亲娘道别,娘的身影贴在山脉棱线背后的天上,越走越远,身影越来越高颇富电影镜头拉长的效果,映象鲜明,历久不灭,这些细节的设计和描写都显示出作者的匠心。如果仅逗留在几个平凡人的奋斗历程,《兄弟》充其量不过是一篇感人心扉的故事。难能可贵的是,作者将男女之爱、怀乡之情,化为对大地之母的钟情深恋。肯定生活根植于土地,扬弃飘泊的灵魂,借着落脚垦荒的故事情节强调中华民族强韧的生命力,那熊熊不已薪火相传的精神,才是本篇作品的寓意所在。60年代末,台湾的另一位作家张系国曾写过一篇《地》,也是写大陆去台老兵退伍后购地垦荒的故事,这也是一支土地恋之歌,结局却是失败了。他认为,大陆去台人员的失落感、飘泊感的悲惨的、无根的境地,主要原因是因为他们脱离了孕育他们的母亲大地;如果要寻找“根”,必须回归到土地上来。《兄弟》中的吴大川,虽然在台湾的土地上落了脚,但仍念念不忘另一块孕育他的大地,看来那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这篇作品发表于1981年,那时台湾同胞尚不能返回大陆探亲;如今情况有了变化,作品中的“他”当可以带领淑枝以及那一双儿女返回大陆探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