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金发·弃妇》原文、赏析、鉴赏
李 金 发
长发披遍我两眼之前,
遂隔断了一切羞恶之疾视,
与鲜血之急流,枯骨之沉睡。
黑夜与蚊虫联步徐来,
越此短墙之角,
狂呼在我清白之耳后,
如荒野狂风怒号,
战栗了无数游牧。
靠一根草儿,与上帝之灵往返在空谷里。
我的哀戚惟游蜂之脑能深印着;
或与山泉长泻在悬崖,
然后随红叶而俱去。
弃妇之隐忧堆积在动作上,
夕阳之火不能把时间之烦闷
化成灰烬,从烟突里飞去,
长染在游鸦之羽,
将同栖止于海啸之石上,
静听舟子之歌。
衰老的裙裾发出哀吟,
徜徉在邱墓之侧,
永无热泪,
点滴在草地
为世界之装饰。
《弃妇》是李金发的处女作,一举而成名。诗的前两节,以第一人称,即弃妇的口吻低诉自己孤寂凄苦的情怀,以多种比拟,极尽弃妇心境的悲凉、死寂与沉重,而这无告的哀戚和不幸,只能委之山泉与红叶。后两节笔锋一转,改为第三人称,直接描写弃妇被痛苦折磨的形象和她内心的隐忧。全诗是写弃妇,又是自况。弃妇是一个象征的形象,蕴含着诗人对自己被冷落的痛苦的人生命运的感慨和不平。
这首诗在艺术上体现了20世纪20年代后期中国象征诗派的艺术特点。首先,它通过象征的形象和意境,来表达诗人微妙的内心感情和对社会人生的观察体验。从弃妇这个象征的形象,我们不只是看到一个孤苦无告的弃妇,而感受到诗人被社会冷落而产生的绝望悲凉的情感。诗人描写弃妇的心境不是用直白的方法,而运用一连串奇特的意象,引起人们丰富的想象。其次,运用新奇的想象和比喻。象征派诗歌运用想象和比喻往往不顾及事物之间的合理的、必然的联系,也不考虑能否为读者所理解和接受,如把耳边喧嚣的蚊虫同草原上怒号的狂风联系起来,烘托孤独的弃妇在黑夜的那种惶恐不安的心境。再次,语言的新奇,这主要是大量运用奇特的概念,构成一些新鲜的意象和奇崛的诗句。如“弃妇之隐忧堆积在动作上”,“夕阳之火不能把时间之烦闷化成灰烬”。“衰老的裙裾发出哀吟”等,这类诗句在科学意义上是讲不通的,但是往往能构成鲜明的意象,产生特殊的象征作用和抒情效果。但这毕竟不能为读者普遍接受,因而是不足为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