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艾·钱伯斯《鬼魂,少女和黄金》短文小说

鬼魂,少女和黄金

[英国]艾·钱伯斯

在我最喜爱的鬼怪故事中,有一个诺克郡的古老传说。这个传说是这样的:

从前有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年轻女仆——人既胆大,长得又十分俊俏。她服侍一位农庄主。一天晚上,农庄主和朋友们正喝着酒,发现啤酒喝完了。

“没关系,”农庄主说道,“我那丫头会去酒馆买几瓶来的。”

当晚是个漆黑之夜,无月无星,伸手不见五指。

“这么黑洞洞的晚上,那姑娘肯定不敢独自出门的。”农庄主的朋友们说。

“哪儿的话,”农庄主答道,“她什么也不怕,不管死的活的。”

女仆出了门去,带着酒回来。于是农庄主的朋友议论纷纷,都说这事可真稀罕,像她这么个姑娘竟如此大胆。

“这根本不算回事儿,”农庄主说,“告诉你们,不管白天黑夜里,没有她不敢去的地方,她什么也不怕,不管死的活的。”

当下他就以一个金基尼为赌注,说他的朋友中没人能找出一件那少女不敢去做的事来。

一位朋友应了这赌。于是大家约定下星期同一天再碰头,那时就要让这姑娘去完成一项任务。

这当间儿,打赌的那位朋友到教区牧师那儿借了教堂的钥匙。接着他又买通了年老的教堂司事。他许给司事半个金基尼,而司事为此得躲在教堂的积骨堂中的棺材和白骨堆里,等到那女仆到来时,好去吓唬她。

第二个星期,农庄主和他的朋友们像往常那样聚在一起了。

“这就是你那丫头不敢做的事儿,”那位和他打赌的朋友说,“她不敢半夜里独自走进教堂,从积骨堂里取回一块头盖骨来。”

农庄主唤来女仆,吩咐她去积骨堂取一块头盖骨回来。使那些朋友们吃惊的是那姑娘二话不说,转身便走了出去。

少女进了教堂,朝积骨堂走去,心里一丁点也不害怕。到了堂里,地从死尸和白骨堆中拣了一块头盖骨。

老教堂司事正躲在门后头等着呢,这时他沉着嗓子吼道:“别动,那是我娘的头盖骨。”那吓不倒的姑娘放下那块头盖骨,又拾了另外一块。

“别动,那是我爹的头盖骨。”司事呻吟着说。

姑娘又放下手中的头盖骨,拣起另一块来,同时嘴里大声说,因为她已经耐不住性子了:

“不管爹也好,娘也好,姐姐也好,兄弟也好,横竖我得拿块头盖骨走。”

说着她带着那块头盖骨走了出去,又随手将停尸旁的门关上。

回到家里,她把头盖骨往桌上一放说:

“主人,头盖骨在这儿。”

“你难道没听到什么吗?”打赌的那位朋友问。少女答道:

“听到过。有个傻乎乎的鬼魂冲着我直嚷嚷,‘别动,那是我爹的头盖骨,’‘别动,那是我娘的头盖骨,’而我直截了当地告诉它,不管是爹也好娘也好,还是兄弟姐妹也好,我一定要拿一块头盖骨就是了,于是我拿了一块,就是这块,我走开的时候锁上了门,这当儿我听见鬼魂在里头叫唤得跟杀猪似的。”

听到这里,打赌的那位朋友一跃而起;像颗出膛的子弹似地跑了出去。他知道叫喊的是谁。不出所料,他打开积骨堂的门,就看见那老司事已经连惊带吓倒在地上昏死过去了。

农在主赢来了那枚金基尼,把它给了那大胆的少女,以奖赏她的勇气。

这之后不久,南边的萨福克郡有位绅士的老母亲去世了,并且已经下葬。但老太太却不愿意静静地长眠。它不断在老家进进出出,三餐用饭时到得更勤。有时她全身显现,有时也只露出一部分来,有时人们只能看见刀叉从餐桌上升起,按照她双手所应在的范围在空中飞动,这种情景使得仆人们困扰不安,以致他们纷纷辞了工;剩下那绅士形只影单,不知如何是好。

有一天这绅士听人说起在相隔几个村子的诺福克郡有这么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姑娘。于是他赶着马车到了那里,将他母亲以及鬼魂的事情原原本本述说了一番。问那女孩是否愿意为他做工。

少女回答说,鬼魂对她简直不算回事儿,她根本不把它们放在心上。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她觉得这一点应该在她的工钱上有所考虑,绅士对此只有高兴的份儿,忙不迭地答应,用优厚的工钱雇了她,于是姑娘便同他一道坐马车回了绅士的家。

那姑娘所做的头一件事,就是在用餐时总给鬼魂安排一个座位;但她十分注意不把刀叉放在桌上——因为这是为魂灵们所特别忌讳的。用餐时她总将蔬菜端给那鬼魂,还替鬼魂做各种事情,就当鬼魂根本不是什么鬼魂,而是绅士的活生生的会呼吸的母亲。

“胡椒粉,太太,”说着她就递上胡椒瓶,或者“盐,太太,”当她递盐碟子时又这样说。

这种做法果然使鬼魂十分高兴。但事情就这么下去,没有什么变化,直到有一天绅士有事去了伦敦。

绅士走后第二天,那大胆的姑娘正跪着擦洗客厅的壁炉架,这时她瞥见一个单薄的身影从只开着一条门缝的门里挤了进来,这身影进了房间,原来正是老太太的鬼魂。

“玛丽,你怕我吗?”鬼魂问道。

“不怕,太太,”姑娘说:“你是死的,而我是活的,我没有必要怕你。”

这话使得鬼魂惶惶不安了一阵子。但它又说:

“玛丽,你跟我到地窖里去,不要带灯,我会发光,使你看得见路。”

于是她们便往下走,顺着通地窖的阶梯下,老幽灵浑身像灯笼似地闪闪发光。下到了地窖里,鬼魂指着地面上几块松动的砖说:

“把这几块砖挖起来,玛丽。”

姑娘照吩咐做了,于是发现砖下面有两袋金子,一袋大,一袋小。

“听着,玛丽,”鬼魂说,“大袋的金子是给你的主人的,小袋的给你,你是个无所畏惧的姑娘,应该得到这赏赐。”

说完,鬼魂消失了,它所发出的光也随之熄灭。女孩只好在黑暗中摸索着回到地面。

三天后,绅士回来了。

“我不在这几天你见到过我母亲的鬼魂吗?玛丽?”他问。

“是的,先生,”姑娘答道,“我见过来着,你要是不怕和我一同到地窖里去的话,我会带你去看样东西。”

绅士笑了,说如果她不怕,那么他也不怕的——要知道那大胆的姑娘还是个十分漂亮的少女呢!

于是他们点燃一支蜡烛,走了下去。姑娘搬开了那些砖。

“这儿有两袋金子,主人,小的一袋是给你的,大的一袋是给我的。”

“上帝啊!”绅士叫道。心想她母亲本该留给自己的儿子那大袋的金子的——但他还是拿了那袋小的。

从那以后,每逢摆设餐桌,姑娘总是把刀叉交放着,这样便防止鬼魂把自己所干的事泄露出来。

然而,绅士心中把一切都想清楚了。过了不久,他便娶了那大胆的少女,就这样,两袋金子终究还是都到了他手里。每当他喝醉了酒,便打那姑娘,而他又常常喝醉。唉,这或许是她应得的惩罚,谁让她蒙骗了那老鬼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