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纳尔西索的上衣
[西班牙]何塞·塞拉
堂·纳尔西索·科亚多有一条灰色和黑色条纹的裤子,是一条裤口没有贴边的长裤,也就是通常说的剪裁不得法的裤子。他还有一条最考究的宽领带,这确实是所见过的最考究的。
堂·纳尔西索·科亚多的上衣,不知是这儿还是那儿总闪着绿色光芒。据它的主人说,这表明它很古老。对他这样的人来说,毫无疑问,过去的一切,不仅是最好的。而且,与当前流行的东西相比,更精粹、更高贵、更有感染力。
要使堂·纳尔西索·科亚多百分之百地、完完全全地高兴,还得有婚礼可参加才行。村子里几乎没人结婚,为数不多的几个结婚的人,还不举行婚礼,而是尽量不引人注意地就把事情给办了。
堂·纳尔西索·科亚多,自从他那可怜的妻子卡门过世以来(她是被一场严重的流行性感冒送进坟墓的,她到那里养锦葵花去了),他只得着两次机会穿这件上衣:那就是帕基塔结婚的时候,她,就是秘书的女人;还有就是省长路过此地到村里来的时候。省长坐的是一辆相当小的轿车。更要命的是,省长穿着件灰色衣裳,头上戴着一顶软帽。
堂·纳尔西索常常吩咐他的管家婆卢西娅,这女人比那件上衣还要古老,年岁与他的这处房产差不多,他叫她把上衣从箱子里取出来,认真仔细地刷干净,吹吹风。
“你瞧,卢西娅,”他对她说,“你甭不信,它要是棉布做的,我就什么都不和你说了。但是,这可是羊毛的。是的,羊毛就好像人一样需要呼吸,要是不呼吸就没命了。”
卢西娅低声嘟哝了一串大不以为然的话和诅咒,而堂·纳尔西索,作为一个很有学问的人,用临时杜撰出来的既凶险又博学的语录来驳斥她。
女佣人拿起上衣气呼呼地对他嚷:
“您是在和拉丁人讲话吧?”
“行了,卢西娅,你这不识字的女人,听着,你知道这话是谁讲的吗?”
“是您,八成是您自己编的。”
“住口,厉害婆,烂舌头,长舌妇,倒霉鬼,长胡子的女人!”
“您闭嘴!”
“我不乐意!你知道不知道在这里谁说了算?你知道那句话是谁说的?”
“不,先生,我不知道。”
“那你还说什么?这是格拉香说的。好好记着:格拉香。”
堂·纳尔西索和卢西娅谁也离不开谁,特别是卡门去世之后。他们吵嘴,互相咒骂,也许有两三天不说一句话。但是最后事情还是恢复原状,水流回槽里。卡门,温驯忠诚的卡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仔细地把上衣拿出来吹吹风,于是,堂·纳尔西索便觉得自己的良心在对他低声说:你对卢西娅不好,她是个多好的人呀;你对她不……
“喂,卢西娅,星期天你没出门,是不舒服吗?”
“不是,是因为我得照看上衣。”
“照看上衣?”
“是的,先生。”
堂·纳尔西索·科亚多把头低到脖颈,开始沉思,一言不发,愁眉苦脸。他至少冥思苦想了一个半小时。当他扬起头时,已经变了一副模样,他的脸色开朗,眼睛发出奇特的光芒,美丽无比的光芒,他呼唤着女仆。
“喂,卢西娅,我必须对你讲一件事情。”
“好吧,先生。”
“一件很严肃的事情,这件事情我想了很久……不,我不会向你求婚,我要向你讲的是另一件事情……那上衣……那……那上衣,你把它送给头一个上门来的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