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花·浪淘沙杜鹃花》咏杜鹃花诗鉴赏
高观国
啼魄一天涯,怨入芳华。可怜零血染烟霞。记得西风秋露冷,曾浼司花。明月满窗纱,倦客思家。故宫春事与愁赊。冉冉断魂招不得,翠冷红斜。
高观国的这首词前两句,是从杜鹃啼血这一古老传说衍化而来。“啼魄一天涯,怨入芳华。”杜鹃鸟如怨如泣,惊人魂魄的鸣叫唤出了一朵朵的杜鹃花;“可怜零血染烟霞”,那娇丽宛如云霞的杜鹃花,仿佛是杜鹃鸟泣血染成。紧扣前一句,词人又写道:“记得西风秋露冷,曾浼司花。”因为词人知道等不到西风瑟瑟,霜露寒凝的秋天,杜鹃花就要凋谢了,于是赶紧乞求司花的春神,留住杜鹃花吧,免得来年杜鹃鸟还要泣血染红它。这两句不仅表现了词人对杜鹃花的怜爱,同时也一笔带出了愁情。整个上片用事“体认著题,融化不涩”。而且为全词铺衬出一个悲剧的背景来。在南宋偏安江左的历史背景之下,词人用杜宇事来吟杜鹃花,可以说是最为切当。
换头“明月满窗纱,倦客思家”,如果不是前用杜宇一事,“倦客思家”就成了空中楼阁;“明月”一句更是难以理解。从词的浅层意思来讲,这可以说是用杜鹃鸟来写杜鹃花,而更深层的意义是表现“思归”之情。杜鹃鸟昼夜“苦啼不止”,真象传说中的杜宇悲泣:“不如归去”,特别是当“明月满窗纱”时,听到这种悲切之声,所有离开故国家园的人,都会顿生“欲归”之情。因“倦客”必然“思家”,而“思家”之情最浓的时候,便是“明月满窗纱”时。正如李白《静夜思》中所写:“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而李白的“思乡”之情比之高观国的“思家”之情,那可以说一杯是甜酒,而另一杯则是苦涩浓烈的白酒。“倦客”既含上片所用杜宇之事,也是词人的一种自称;“思家”既是写杜宇,也是写他自己。在这两句中,词人借杜宇表现了自己的愁情,也抒发了与他同时代人的心声。正是在一片“思归”的愁情之中,词人坦露出:“故宫春事与愁赊,冉冉断魂招不得。”“故宫”指过去的宫殿,南宋以杭州为“临安”,视该地宫室为新宫或离宫,这里“故宫”一词,既指过去的京都汴京,也是代指失去的整个中原大地。词人承认自己不敢招惹这种苦念故国的感情,为什么呢? 影响词人较多的、并与他同时代的大词家姜夔在《八归》词中说:“最可惜、一片江山,总付与啼鴃”词人的感情与此是极其相似的。是的,在故国一片大好河山为外族侵占,南宋王朝只能偏安江左的情势下,稍有一点良知的文人,都不能不哀伤大好河山总避不开“鹈鴃之鸣”的长恨!更深沉的是结句“翠冷红斜”所包蕴的无限怅惘与愁情。当杜鹃花凋谢了的时候,春天就要过去了。匆匆又是一年春归去,离开故国家园、偏安江南一隅已经过去多少个春天了?当词人想到今年的春天也不会看到故国的杜鹃花,故国的社鹃花一定是已经凋零了。于是他把难以抑制的一片怅惘与遗恨,变成了一种无声的呐喊:故国啊,我何时能回去,看一看开遍大地的杜鹃花! 这种哀伤之感,不是用“直接抒情”的方法来表达的,而是把“哀伤时世”换为“哀伤时序”委曲地表现出来。作为结句,它给人留下了回味的余地。
细读全词,我们可以看出词中所潜伏着的“哀怨怅触”,特别是巧妙地化用杜宇一事,更增加了全词的悲伤情调。可以说,它不是一般的咏物之作,而是词人谐时代之音所唱出的一曲悲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