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时期,统治阶级内部地位最优越的,仍是门阀士族。他们世官世禄,把持选举,大修谱牒,禁止士、庶联姻,通过婚姻和仕宦两个途径,把自己和寒门庶族严格划分开来,宣扬士庶之别是国家章法所系。但也正因为世家大族长期享有种种固定的政治、经济、文化特权,便逐渐趋于寄生、腐朽,丧失实际统治能力,官位高贵而不理庶务,从而导致寒人的兴起。由于士族大都鄙薄武事,以参与戎旅为屈志,寒门士人往往以建立军功为进身之阶,成为地方独当一面的镇将或中央总管禁旅的统帅。刘宋的沈庆之,早年躬耕垄亩,勤苦自立,手不知书,眼不识字,后以军功累官至太尉;南齐的王敬则,原是屠狗商贩,当过下级小吏,后以军功累官大司马;梁朝的陈庆之,本非将种,又非豪家,也以军功官至都督南司州、北司州、西豫州、豫州诸军事。通过领兵打仗控制军权而上升起来的寒人武装集团,不断扩展自己的势力,有的强大到足以夺取帝王的地位和政权。宋武帝刘裕曾伐荻新洲(在今江苏镇江市西),齐高帝萧道成临死时自称“吾本布衣素族”,梁武帝萧衍是萧道成的族弟,陈武帝陈霸先早年做过里司、油库吏一类卑职,南朝四个开国皇帝都是寒门出身的大军阀。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寒人当了皇帝,也就转化为士族地主阶级的政治代表。但崛起寒微的皇室,与士族高门之间利害关系不尽相同,为了行使、强化君权,皇帝往往一面优容世家大族位居显达,一面重用寒门士人典掌机要。宋孝武帝时,生长在贩紵卖葛之家的戴法兴任中书通事舍人,职掌文书,其官不过七品,但实际上却参预机密,出纳王命,凡用人、赏罚、行政诸大权皆经其手,势倾天下。时人说,宫中有两个皇帝,一真一假,假的指宋废帝,真的即指戴法兴。后来,宋明帝和阮佃夫,齐武帝和纪僧真、茹法亮,梁武帝和朱异,陈后主和沈客卿、施文庆,都是这种关系。南朝皇帝还引用寒人加强对地方的控制。他们以宗室诸王为刺史,出任方镇,藩卫中央,又派亲信寒人任典签佐之。典签亦号称签帅,本是管理文书的小吏,宋中叶以后,其职渐重,威行州郡,权重藩君,往来于京师与州郡之间,成为皇帝监视宗王、中央控制方镇的耳目。齐武陵昭王萧晔为江州刺史,典签赵渥之向齐武帝汇报其过失,萧晔在任百余日即被免职。南海王萧子军曾向其母哭诉自己在典签的监督约束下,欲移五步而不可得,实与囚犯无异。士族势力盛极而衰,皇权与寒门相结合,是南朝政局的一大变化,反映了南朝统治阶级内部关系较之东晋又出现了新的特色,中央集权制正在有限地恢复之中。关于南朝寒门参政的史料,主要见于《宋书》卷九四《恩幸传》、《南齐书》卷五六《幸臣传》、《南史》卷七七《恩幸传》,参阅赵翼《廿二史劄记》卷八“南朝多以寒人掌机要”条、卷十“齐制典签之权太重”条。今人著作可读唐长孺《南朝寒人的兴起》(《魏晋南北朝史论丛续编》,三联书店),程应镠《南北朝史话》(北京出版社)第一章第一——七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