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
雪还是没有下来,树的手臂高举
任凭西风,把死寂的日子
割出一道道伤口,河流张开干瘪的嘴巴
将一块块石头,艰难咀嚼、咽下
枯草死死抓住河床,一用力就把自己连根拔起
蹲坐在村口的留守老人,就像一块墓碑
回家的我,就是一个蹑手蹑脚的盗墓贼
空空的名字我存在,或不存在
对于麻池河来说,只是某一条鱼
无意间吐出的一个气泡
坟林梁上多一座墳,或少一座坟
坟林梁还叫坟林梁
人们没有记住一个个死去的人
只记住了他们死去的姿势
不瞑目的眼睛,未说完话的嘴巴
记住了抬起未迈出去的一只脚
尚未消化的五谷杂粮、寒夜、风雨
记住了戛然而止的咳嗽,郁结于喉的闪电
双手搏击的肉屑,还未开封的目光
西南角上有几座只有棺材
没有尸首的坟堆,夕阳每次走到那儿
都要停一下
我想过自己将来回乡的方式
一个老头、一具尸首、一句话
或一个空空的名字
回归这是最初的,也是最后的麻池河
躺在它的怀里,就像躺着一截谎言
多少年了,他曾经的豪言终于找到了
背叛的机会,那个在河边洗衣服的女人
用一捧夕阳,就揉碎了他一生的坚硬
他在炊烟里漂浮,苍凉也跟着漂浮
这苦难的身体,曾经被他的心压垮
被他自己的眼泪腌制,曾经是
善良和邪恶的战场,虚伪和无耻的温床
此刻,他正混迹于归鸟
飞过一片荒草丛生的坟地
在与一棵麻柳树相遇的时候
他稍稍停了一会儿,就成了一片叶子
从此,再也没有人认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