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李谋
【作家简介】吴拉(1910一1982)缅甸现代著名作家、新闻工作者。出生于下缅甸良礼彬一商人家中。1930年毕业于仰光市高中,后当过公务员、图书馆长、教师、报刊编辑等。1932年在青年发展协会会刊《发展指南》杂志工作。1933年10月上述杂志改组为《发展》月刊。该刊宗旨是:“评论政治、经济、社会问题;批评政府;介绍外国知识以促进国家觉醒”(该刊创刊号语)。吴拉任主编和发行人,并以发展杂志貌拉为笔名写作。1939年与杜阿玛结婚。他的妻子也是一位著名作家兼新闻工作者。二次大战战火波及缅甸,1940年将杂志迁往上缅甸曼德勒继续出版,1941年4月因时局所迫停刊。二次世界大战后1945年在曼德勒创办《人民杂志》(半月刊),1946年创办《人民报》,1967年停刊,一直任该报主编。改名为人民(报),吴拉进行写作。1947年筹建上缅甸作家协会,历任该会主席。因抨击当局政治,1953年至1956年被捕入狱,后又入狱两次。在狱中他搜集了许多素材,写了一批狱中记实特写与小说。如:《随风飘荡》(1957)、《笼中小鸟》(1958,获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文学奖)、《监狱与人》(1959,获缅甸文学宫文学奖)、《都好吗?》(1959)、《战争、爱情与监狱》(1960)等。这些作品集中反映了社会环境对青少年的影响,大胆揭露了当时缅甸的监狱是促使囚犯更加放肆犯罪的场所。在他的带动下一些曾被投入铁窗的作家也陆续发表了一批描写狱中生活的作品,表现了下层人民在牢中的不幸遭遇,抨击了监狱的罪恶。因而,形成了50年代末至60年代初风靡缅甸文坛的“监狱文学”。吴拉还写过好几部自述体小说。如:《一个记者的自述》(1970)等。另外他对缅甸各民族民间故事颇有研究。在1962至1974年间在广泛搜集的基础上系统编辑出版了缅甸各民族民间故事40余册。他还是缅甸文学界提倡写作口语化的主要提倡者之一。
《非人世界——〈战争、爱情与监狱〉之三》(该书后半部),李谋译,载《长江》(双月刊)1991年第5期。
【内容提要】吞敏是缅甸中部东吁人,父母都是农民。1930年以后破产,家境困难,无法餬口,父母无奈把吞敏和他的妹妹送到九谷镇一个商人家中去当佣人。兄妹二人受尽主人的欺虐和折磨,历经艰辛,偷偷逃回。但回到家乡父母已不知去向。巧遇一善心老处女、宝石商——杜翁纽,将他们兄妹收留。妹妹被送进学校读书。吞敏则到绸布店印度老板巴拉卡处当伙计。因为吞敏伶俐、聪明、勤快,深得老板巴拉卡的宠爱。但好景不长,二次世界大战战火燃起,吞敏随印度老人一起出走逃难。不幸的是刚刚进入印度境内老人即身染霍乱而亡。吞敏举目无亲,只身在印度街头流浪。后来在印度境内参加了盟军,成了伞兵。他被派回,空降东吁,进行抗日斗争。不久又被日本人逮捕,遭受到法西斯们种种非人的折磨,但是他始终坚贞不屈。后来在小姑娘玛钦莱、老相识哥麻瓦等人的帮助下,终于逃出了虎口。几经周折,才得以拖着伤病之躯返回印度。伤愈后,又被二次派回,空降缅甸参战,继续抗击日本法西斯。在战斗中他受了重伤,几乎送了命。因为他在战争中表现得非常勇敢顽强,还得到了上级颁发的奖章,受到了表彰。后巧遇母亲和妹妹,同家人重逢。这时,才知道父亲早已在战乱中亡故。大战后退了役,他找到了玛钦莱,向她表述了自己的爱情,要求她嫁给他。这时才知道玛钦莱是乞丐家族出身,按习惯这种家族出身的人不但没有社会地位,受人歧视,而且必须至少七日就该出门乞讨一次,否则按人们迷信观念认为必会导致暴亡。他同这样出身的人结婚,也必须随之入此家族。尽管如此,吞敏仍然决心与她结合。在战后,像吞敏这样的在战争中荣立战功的战士也逃脱不了失业的困境,生活艰难没有着落。吞敏正在准备结婚时,交友不当,失足参与了一起抢劫案件,为此还出了一条人命。吞敏被判处无期徒刑,解往仰光大监狱关押。见不到母亲、妹妹和恋人,受尽了思恋怀念之苦。不仅如此,在狱中又受到了令人难以想象的新的磨难,堕入了一个冷酷无情的非人世界。玛钦莱为了探视吞敏,也设法跟到了仰光。她也因拐骗嫌疑而被捕入狱。两人意外在狱中相逢,悲喜交集。吞敏因难以控制自己的怒火,痛打了折磨过自己的狱棍,又被在狱中隔离。玛钦莱出狱后,几次申请探监都未能与吞敏再次见面,两个人遂又失掉了联系。后因吞敏服刑表现好,又值缅甸举行第六次佛经结集成功,在50年代中期被大赦减刑释放,他急急忙忙回家团聚去了。
【作品鉴赏】《战争、爱情与监狱》这个小说的篇名很醒目很生动也很吸引人。看过篇名,在读者脑际就会自然而然地出现这样一个想法:灾难、恐怖、苦涩的战争和监狱与幸福、温馨、甜蜜的爱情怎么会结合在一起呢?这两种完全相反、矛盾的境界能够交织在一起吗?这种疑问,必然使读者联想到,这篇小说肯定具有强烈的传奇色彩。或人物事件纯属偶合。当我们看完小说,合上书本时,就会感到:作者的确是下了一番功夫,把吞敏从十几岁到三十岁左右,这十多年的生活与经历,比较准确地用战争、爱情、监狱这三个词儿既形象又艺术地呈现在读者面前。吞敏的经历,确实有些传奇色彩。他从一个普通农民家只知整日劳动的不懂事的孩子,变成一个商号老板家中使唤的养猪喂羊干一切杂务的小厮,再到印度绸布店里伶俐勤快跑前跑后的小伙计,他为了逃避战乱流浪在异国国土上,成了被空投的经过军事训练的盟军伞兵成员,他出生入死转战敌后抗击日本法西斯,建立战功荣获奖章退役的英雄,后来他成了生活潦倒难以维持温饱的失业者以偷窃抢劫为生,最后成了被关进铁窗牢笼饱受非人折磨的囚徒……他的经历没有几天是在宁静、和谐的气氛中度过的,而是充满了惊险、紧张、艰辛和磨难。他的足迹几乎遍布全缅甸,在缅中家乡东吁,到缅北边境小镇九谷,再到全缅甸的政治经济中心仰光,从缅甸国内到国外印度。他的爱情故事也很特别,是在日本人强迫他挖活埋自己的坑,即将步入鬼门关时开始的。甜蜜的爱情种子不仅在动荡不安的战争环境中萌发,而且意外地在苦涩的监狱生活里继续成长、壮大。的确像本篇小说的主人公在小说一开头所说的那样:“叔叔您听到我的经历,可能不相信是真实的故事,会以为是个虚构的童话。这里有常人遭遇的经历,也有人类最低层感受的生活。”这篇小说中,有传奇色彩的情节和故事,有点令人难以置信。但是作者对硝烟弥漫的战场、惊心动魄的斗争、黑暗重重的监狱的种种逼真的描写,使人不得不信服。这是从现实生活中概括出来的“典型”,也可能就是真人真事的描述。
这部小说是作者利用狱中所见所闻写成的长篇代表作之一。作者在被当局迫害锒铛入狱后,意志并没有因此消沉,仍然坚持使用自己的武器——笔,写成一篇篇针贬时弊的好作品,这是难能可贵的。他所写的《随风飘荡》、《笼中小鸟》、《监狱与人》等几部著作,虽然也是这类作品,但都是短篇特写的结集。从艺术成就上看,都远远赶不上这部小说。这部小说是作者发表的“监狱文学”的代表作,也是当时五六十年代这类文学中成就突出的一部。它的情节波澜起伏,发展出人意外,富有强烈的艺术魅力。作者除了用事实控诉了日本帝国主义在缅甸犯下的法西斯滔天罪行外,也抨击了英国在缅甸实行的殖民主义政策,尤其是在英国统治下的监狱,并不是教育改造罪犯的地方,而是无比黑暗、诱发罪行的魔窟。从表面上看,英国殖民主义者和日本法西斯分子虽然有所不同,但他们对缅甸人民的奴役,实际是完全相同的。缅甸人民要彻底粉碎殖民主义者的统治,坚持独立,才能获得真正解放。另外,作者还通过对小说中主人公吞敏监狱生活的详细写照,揭示了不少人成为罪犯,并非是因为他们自己品质恶劣或堕落,真正的元凶是殖民主义者,因为由于他们的疯狂剥削与掠夺,使得缅甸广大人民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挣扎在贫困线上,甚至是走投无路,才不得已走上犯罪道路的。作者也是以此告诫独立后的缅甸当局,不要重复使用殖民主义者的一系列政策,包括监狱的管理政策,以便真正消除犯罪的滋生源,使人民安居乐业。
另外,本篇小说的笔法也有独到之处,有点像讲故事或拉家常,以罪犯吞敏在狱中向作者讲自己十余年来的经历的形式写成。全篇译文约8万余字,并未分章设节,而是一气呵成。但是读起来,就像吞敏和吴拉正在聊起自己的往事,读者也正像列席的旁听者,并不感到冗长或乏味。表面上,本篇作品没有作者的什么议论,只是在吞敏讲完之后,作者在全篇末尾写下了简短一句结语:“为了第六次佛经结集成功的功德,被减刑释放的犯人也有貌吞敏。”但实际上,作者巧妙地通过主人公吞敏的嘴却表现了作者的写作意图和一系列的评论观点。比如:关于写作意图与目的,正像吞敏在开篇时所说的那样:“但愿像叔叔您所希望的那样,讲述我的经历能使所有年青人得到幸福。”这就直接道破了作者的写作意图是揭露社会的根本弊端——殖民主义。殖民主义的统治是造成贫困与犯罪的根源。只有彻底推翻殖民主义制度,消除殖民主义影响,人们才能获得真正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