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 [古希腊]阿里斯托芬》读后感

【作品提要】

雅典公民欧厄尔庇得斯和珀斯特泰洛斯厌恶城邦诉讼不断,欲找一个清静之地,建立一个乌托邦王国。他俩分别由喜鹊和乌鸦引领,寻找神话中变成戴胜鸟的前雅典公民特柔斯。两人找到戴胜后,献策建立一个独立鸟国。戴胜听后召集鸟们商议。欧厄尔庇得斯和珀斯特泰洛斯极力说服鸟们实施他们的计划。鸟们被他们的言辞所打动,同意建立一个“云中鹁鸪国”,奉波斯种小公鸡为护城神。欧厄尔庇得斯成为云中鹁鸪国的成员,帮助众鸟建造城堡,珀斯特泰洛斯成为云中鹁鸪国的祭司,祭祀新的神。这时,诗人、预言家、历数家、视察员、卖法令的人等闻风而来,期望立足分羹,被珀斯特泰洛斯一一赶走。云中鹁鸪国的城堡建成后,鸟群部队逮住了从奥林波斯山上下来的绮霓女神。鸟国隔断了人向神献祭的香气。下界的人请珀斯特泰洛斯加冕为王,人间的逆子、舞师、讼师申请要到鸟国入籍,被珀斯特泰洛斯打发走。反对宙斯的普罗米修斯偷偷来通风报信,说众神在挨饿,珀斯特泰洛斯可乘机逼宙斯让出王权并娶巴西勒亚为妻,成为云中鹁鸪国之王。

【作品选录】

第二场 (对驳)

歌队 (首节)人类总是处处不老实,可是你说吧,也许你碰上了什么我们没看到的,我们想不到的好主意;你有什么意见就跟大家讲吧;不管你帮助我们得到什么好处,我们都是全体共有的。(首节完)

歌队长 把你们带来的计划拿出来,大胆讲吧,我们决不会首先破坏盟约。

珀斯特泰洛斯 他妈的,我肚子胀得慌,话都要流出来了,这下可没人拦着不许我说了。来人呀,快给我把花圈拿来,拿水给我洗洗手。

欧厄尔庇得斯 这是怎么的,我们要吃酒席吗?

珀斯特泰洛斯 不是,我这是要作一次重大的内容精彩的发言,要叫它们惊心动魄,(向歌队)唉,我是多么为你们伤心呀,你们曾经是王……

歌队长 我们是王?什么王?

珀斯特泰洛斯 是万物之王,我和他的王,宙斯的王,你们比宙斯的爸爸和古代的巨灵还长一辈,比大地还要老。

歌队长 比大地还要老?

珀斯特泰洛斯 这可一点不假。

歌队长 这可从来没听说过。

珀斯特泰洛斯 这是因为你们孤陋寡闻,庸庸碌碌,也没翻译过《伊索寓言》;他说过云雀是头一个出来的,比大地还早,后来它父亲得病死了,不是还没有大地吗,尸首停了五天没法埋,后来不得已就把它父亲埋在自己头里了。

欧厄尔庇得斯 这云雀的爸爸现在还埋在头镇

珀斯特泰洛斯 所以你们比大地跟天神都早;既然是长辈,王位岂不应该属于你们?

欧厄尔庇得斯 说真的,你们真该把尖嘴保养好,光凭啄木鸟啄橡树,宙斯不会轻易让位的。

珀斯特泰洛斯 所以在古代统治人类的不是天神而是鸟,关于这个有很多根据,首先我可以举公鸡为例: 远在大流士跟墨伽巴左斯两位大王之前,波斯人是由公鸡统治的,就因为这个原因,它今天还被称为波斯鸟。

欧厄尔庇得斯 就因为这个,今天鸟里只有公鸡独一份,像大王一样头上戴着冠子。

珀斯特泰洛斯 它从前有那么大的权威,就是到了今天,由于它过去的威风,它只要清早一唱,什么人都得起身工作,不管是铜匠,陶匠,皮匠,鞋匠,澡堂子里的,面铺子里的,做盾牌的,还是修理乐器的,还有些人天不亮就穿起鞋来上工了。

欧厄尔庇得斯 他这是说我啦,我的一件顶软的佛律基亚羊皮袄就是这么丢的。有人家小孩生下来十天,请我进城吃酒,别人还没吃呢,我就睡着了;那个时候鸡就叫了,我还以为是天亮了呢,就赶回镇上去,刚出了城,一个劫路的就在我后面一棍子把我打倒了,我还没叫呢,他就把我皮袄抢走了。

珀斯特泰洛斯 还有鹞鹰,曾经是希腊的王。

歌队长 希腊的王?

珀斯特泰洛斯 也就是这个最早的国王告诉我们一看见鹞鹰就得下拜。

欧厄尔庇得斯 真他妈的,有一回我看见了一只鹞鹰,正磕着头呢,一伸腰,一张嘴,把嘴里的钱给咽下去啦,只好空着口袋回家啦。

珀斯特泰洛斯 至于整个的埃及跟腓尼基从前都是鹁鸪鸟做王;只要鹁鸪一叫“布谷”,所有的腓尼基人就都下地割大麦小麦啦。

欧厄尔庇得斯 所以这句俗语真不错:“割了包皮的小伙子们下地去呀,布谷呀。”

珀斯特泰洛斯 在希腊国家里不管是个什么王,阿伽门农还是墨涅拉奥斯,统治国家,总得有个鸟站在他的棍子上接受贡品。

欧厄尔庇得斯 这我过去从来不明白;我总奇怪在悲剧里普里阿摩斯王出场总带着一只鸟,我想它一定是监督着吕西克拉特斯接受贡品呢。

珀斯特泰洛斯 而最有力的证据就是宙斯头上立着一只鹰作为王的标志,他女儿带着一只猫头鹰,阿波罗侍候着他带着一只隼。

欧厄尔庇得斯 他妈的,说得真对,可是这是为什么呢?

珀斯特泰洛斯 就是为了我们照例把祭肉送上的时候,不等神吃到,鸟就可以先拿到肉,要知道人类从前并不向神发誓,都是向着鸟赌咒的。兰朋现在要骗人的时候还是用鹅赌咒的。人类曾经是那么尊重你们,可是现在呀,他们把你们看作奴隶、傻子、流氓,还拿石头打你们,像对待疯子一样;在圣庙里捉鸟的又给你们立起网罗圈套、牢笼陷阱,把你们捉到手就一批一批地卖掉;人来买鸟还要先摸摸你们;等到他们认为可以吃了,还不肯烤烤就吃,还要先抹上奶酪香油,加上酱醋作料,还要做个又油又鲜的卤子滚烫的浇在上面,好像你们是臭肉似的。

歌队 (次节)哎呀,听了这非常凄惨的话,我们真要为祖先的灾祸痛哭流涕呀,怎么丢掉了祖传的光荣地位呀。恩人呀,不知道是什么好运气让你们到这儿来了,我们全家老小都托付给你吧。(次节完)

歌队长 告诉我们该怎么办吧,要是不能全部恢复主权,那我们就不用活了。

珀斯特泰洛斯 我建议成立一个鸟类的国家,然后在整个大气和空中一带的四周修起一圈巨大的砖墙来,就像巴比伦一样。

欧厄尔庇得斯 乖乖!这真是一个惊人的堡垒。

珀斯特泰洛斯 墙造好了,就跟宙斯要回王权;他要是否认,不情愿,不屈服,就对他进行神圣战争,不许天神从你们国界通行,像从前他们跑来跑去跟阿尔克墨涅、阿洛佩、塞墨勒通奸那样。他们要是再下来,就在他们那东西上盖个戳子,让他们不好奸淫女人。再派一只鸟到人间去通知他们,鸟类现在是王,今后要向鸟类献祭,完了才轮到天神。给每一个神都配上一只合适的鸟;要是给阿佛罗狄忒献祭,先得给鹬鸟麦子吃;要是给波塞冬献祭,先得给鸭子麦子吃;要是给赫剌克勒斯献祭,先得给鱼鹰蜜糕吃;要是给宙斯献上一头羊,那鹪鹩是鸟中王,先得给它一个没有阉过的蚊子。

欧厄尔庇得斯 我喜欢这个样儿的蚊子。宙斯,你响你的雷去吧。

歌队长 可是人们会把我们当作神而不是喜鹊吗?我们会飞,又长着翅膀。

珀斯特泰洛斯 哪儿的话。他妈的,赫尔墨斯是个神,他也会飞,也长着翅膀,还有很多别的神也是这样。胜利女神就用金翅膀飞,小爱神也是这样,还有绮霓女神,荷马不是说过吗?她“有如受惊的鸽子”。

欧厄尔庇得斯 还有宙斯不也是飞着拿雷劈人吗?

珀斯特泰洛斯 要是人类愚蠢无知,看不起你们,继续崇拜奥林波斯山的神,到那时候一群麻雀跟白嘴鸦就吃光他们田里的种子,他们没饭吃,让得墨特尔女神量给他们麦子好了。

欧厄尔庇得斯 她才不肯呢,她总有理由拒绝的。

珀斯特泰洛斯 还有老鸦可以把耕地的牛呀,牲口呀,眼睛都啄瞎,来试验它们的本事,要是阿波罗神做医生给它们治疗,他们就得花钱。

欧厄尔庇得斯 别忙,等我先卖掉我的两头小牛。

珀斯特泰洛斯 可是他们只要承认你们是神,是大地、海洋,是宙斯的爸爸,是他们的命根子,那对他们的好处可就大啦。

歌队长 你给我们说说看。

珀斯特泰洛斯 蝗虫就吃不了葡萄了,猫头鹰跟鹯鸟的队伍可以消灭它们;那些蚜虫呀,树瘿虫呀,也不能再吃掉无花果了,一队画眉鸟就可以把它们消灭精光。

歌队长 可是他们顶爱钱,我们哪有钱给他们呢?

珀斯特泰洛斯 他们来问卦的时候,你们可以给他们很多好处,告诉他们哪些买卖能赚钱,下海也不会再死人啦。

歌队长 怎么不会死人啦?

珀斯特泰洛斯 他来求,你们就告诉他现在下海怎么样:“这会儿不要下海,要起风啦。”“这会儿可以下海,会有钱赚。”

欧厄尔庇得斯 我不跟你们呆在一起啦,我要搞个船下海去了。

珀斯特泰洛斯 你们还可以告诉他们从前人埋藏的银子宝贝在哪儿,这你们都知道;俗语说得好:“除了飞鸟谁也不知道我的宝藏。”

欧厄尔庇得斯 我要卖了船,买个锄头去挖坛子去了。

歌队长 可是身体健康是天神给的,这我们怎么办呢?

珀斯特泰洛斯 有了钱还怕身体不健康?你知道人没钱身体好不了。

歌队长 人的寿命是天神管的。他们以后怎么能“终其天年”呢?要是“天不假寿”就要“不幸夭亡”了。

珀斯特泰洛斯 哪儿的话,你们还可以把人的寿命增加到三百岁呢。

歌队长 哪儿来的那么长命?

珀斯特泰洛斯 哪儿来的?你们自己有的,没听人说过吗?“多嘴的老鸦活五代”呀!

欧厄尔庇得斯 对,鸟儿管我们真比神要强得多。

珀斯特泰洛斯 当然啦,咱们也不用给它们盖什么大理石的庙,修什么金的门;它们就住在树林子里,橄榄树就是鸟的圣庙。咱们也不用到得尔福、阿蒙去献祭了;就站在橄榄树、杨梅树跟前,拿着麦粉,举着手祷告就得啦;只用一点麦粉就得到这些好处啦!

歌队长 哎呀,你们不是敌人,是我们最亲的亲人啦!我们一定照你的话办事,你的话鼓动了我们。只要你跟我们各自本着真心结成公正无私的同盟,我们发誓要共同进攻天神,他们的灭亡指日可待。我们愿意出力,一切用脑筋的事由你们全权处理。

第四场

珀斯特泰洛斯上。

珀斯特泰洛斯 咱们的祭祀很顺利,可是怎么还没有人从建筑的城墙那儿来报信呢?看,这儿跑来了一个像赛跑一样喘着大气的。

报信员甲上。

报信员甲 我我我我我们的老爷珀斯特泰洛斯在哪儿?

珀斯特泰洛斯 我在这儿。

报信员甲 您的城墙完工了。

珀斯特泰洛斯 好消息。

报信员甲 真是个顶漂亮顶神气的城墙!在城墙上面,就是吹牛大王普洛曾尼得斯跟特奥革涅斯面对面驾着车,车上的马像特洛亚城的木马那样高大,也能走动。

珀斯特泰洛斯 乖乖!

报信员甲 高度我也量过,足足有六百尺。

珀斯特泰洛斯 真不赖!谁盖得那么高?

报信员甲 没有别人,统统是鸟干的;也没有埃及砖匠,没有石匠,没有木匠,统统是自己一手做成的,真了不起!从非洲来了三万只大鹤,肚子里装满打地基用的碎石子,鹬鸟就拿嘴把它们凿平,又有一万只鹳造砖头,田凫跟别的水鸟就把水抬到空中。

珀斯特泰洛斯 谁抬泥呢?

报信员甲 苍鹭带着沙斗。

珀斯特泰洛斯 它们怎么往里装泥呢?

报信员甲 它们的办法真聪明,鹅拿脚作铲子,把泥铲到沙斗里。

珀斯特泰洛斯 这真是“白脚成家”了。

报信员甲 还有鸭子把砖头背起带来;燕子就飞上去,尾上拖着刮泥板,嘴里含着泥,就像学徒一样。

珀斯特泰洛斯 那样人还雇短工干吗?接着说吧,还怎么的?谁做完城上的木工的?

报信员甲 塘鹅是鸟里最能干的木匠,它们拿嘴锯木头做城门;那锯木头的声音呀,就像造船场里的一样,现在所有的城门都装好了,也锁好了,周围都放上了警卫;有鸟在巡逻打更;警卫都站着岗,碉堡都点上烽火,我现在要去洗手了,你也照顾别的事去吧。(下)

歌队长 你怎么啦?城墙这么快就盖好了觉得奇怪吗?

珀斯特泰洛斯 他妈的,这还不奇怪?简直不像是真事。那儿又有一个报信员向我们这儿来了,睁着眼睛像要拼命似的。

报信员乙上。

报信员乙 哎呀,不好了,不好了。

珀斯特泰洛斯 什么事?

报信员乙 出了大乱子啦!打宙斯那儿来的一个什么神,乘着担任警戒的乌鸦卫兵不提防从城门口飞进来了。

珀斯特泰洛斯 真糟糕,是个什么神?

报信员乙 我们不知道,只知道是个带翅膀的。

珀斯特泰洛斯 你们就应该派侦察员赶快去追呀。

报信员乙 我们已经派了三万枭骑,个个爪牙锐利,还有兀鹰、鹫鹰、角鸱、皂雕、海青雕,它们振翼飞翔的声音震动天空,都在追赶;可是这个神已经离这儿不远了;就在附近。(下)

珀斯特泰洛斯 侍从们,备箭呀,来呀,放箭呀,杀呀,给我一个弹弓呀!

歌队 (首节)开战了呀,天神跟我们不宣而战了呀,所有的鸟都来保卫冥荒所生的云雾弥漫的天空呀,好好看守,不要让那个神漏过去呀,看好了四围空中呀,现在有东西飞降下来的声音已经很近了。(首节完)

绮霓女神上。

珀斯特泰洛斯 喂,你你你你往哪儿飞?别动,别响,站住,停下来,你是干什么的?哪儿来的?你说你是哪儿来的?

绮霓 我是从奥林波斯山的天神那儿来的。

珀斯特泰洛斯 你叫什么名字?你到底是条帆船还是顶帽子?

绮霓 我是快捷的绮霓。

珀斯特泰洛斯 哦,快舰,是“帕拉洛斯”号,还是“萨拉弥尼亚”号?

绮霓 你说的什么?

珀斯特泰洛斯 枭骑,还不飞过去把她抓起来。

绮霓 把我抓起来?这是干什么?

珀斯特泰洛斯 哼,够你受的。

绮霓 这简直岂有此理!

珀斯特泰洛斯 你这个浪家伙,打哪个门进城的?

绮霓 我也不晓得是哪个门。

珀斯特泰洛斯 你看她多会装假,你是想勾搭哪个乌鸦头子去?你不说?你进城盖过戳子吗?

绮霓 什么?

珀斯特泰洛斯 你没盖过戳子?

绮霓 你脑筋有病吗?

珀斯特泰洛斯 没有鸟给你盖戳子验收?

绮霓 当然没有给我盖戳,你这混帐东西。

珀斯特泰洛斯 哦,你就打算这么偷偷摸摸地飞过混沌大气,别人的国境?

绮霓 我们天神还能往哪儿飞?

珀斯特泰洛斯 我也不知道,反正这儿不行,现在打这儿走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你这个绮霓完全应该被处死刑,罪有应得?

绮霓 可是我是死不了的。

珀斯特泰洛斯 死不了也得死。要是别的东西都归我们管,你们天神们却到处乱跑,也不懂得服从领导,那还了得?你说你是打算往哪儿飞?

绮霓 往哪儿飞?我是从宙斯那儿来,到人类那儿去,告诉他们宰杀牛羊,向奥林波斯山的神献祭,使烤肉的香气上达天庭。

珀斯特泰洛斯 你说什么?什么神?

绮霓 什么神?当然是我们在天上的神。

珀斯特泰洛斯 你们是神?

绮霓 除了我们还有什么神?

珀斯特泰洛斯 现在鸟是人类的神了。人类要向鸟献祭,不敬他妈的宙斯了。

绮霓 啊,混帐,混帐,小心点,别让天神生气,到那时候公理之神用宙斯的斧头一下子就让你们绝了种,还有利铿尼亚的霹雳连烟带火把你们连人带房子烧得精光。

珀斯特泰洛斯 你听我说,别这么吹牛;别乱动,你以为你能用嘴唬我们,像对付吕底亚人或弗里基亚人那样吗?你要明白宙斯要是再跟我捣乱,我就叫带着火的鹞鹰烧光了他的宫殿跟安菲昂大楼。我可以派六百名以上穿着豹皮的仙鹤到天上去对付他,从前一个仙人就给了他不少麻烦。至于你呀,你要是再跟我捣乱,我就要分开你这丫头的大腿,干了你这个绮霓,叫你知道我年纪虽大,我的大家伙竖起来还够你受的。

绮霓 混帐,胡说八道。

珀斯特泰洛斯 你还不走?还不快点?去!去!(作驱鸟声)

绮霓 我爸爸会制止你这种无礼行为的。

珀斯特泰洛斯 哎呀,他妈的,你还不到别处去勾搭年轻小伙子去?

绮霓女神下。

歌队 (次节)我们禁止宙斯所生的诸神再来这里,他们不许再经过我们国家了,人类也不能再把地上的牺牲的香烟献给天神。(次节完)

珀斯特泰洛斯 奇怪,我们派到人间的报信员怎么还没回来?

报信员丙上。

报信员丙 啊,最幸福的,最智慧的,最光荣的,最智慧的,最深奥的,最幸福的珀斯特泰洛斯呀,请你降旨吧。

珀斯特泰洛斯 你说什么?

报信员丙 所有下民敬佩你的智慧,请你加上金冕。

珀斯特泰洛斯 我就加冕,他们为什么事尊敬我?

报信员丙 啊,光荣的空中国家的建立者,你还不知道人类是怎么尊崇你并热望到这里来!在你建国之前,他们都犯着拉孔尼亚人的病: 留上长头发,饿着肚子,也不洗脸,模仿苏格拉底,拿着拐棍;可是现在他们都变了,都犯起鸟病来了;他们都模仿着鸟的一切行为,并以此为乐;早上一起床大家就跟你们一样,飞到发绿(谐“法律”)的原野去,然后就钻到草岸(谐“草案”)里去,然后咀嚼那些菖榛桃李(谐“章程条例”)。他们的鸟病甚至使他们拿鸟作名字;一个跛脚的做生意的叫作鹧鸪,门尼波斯叫做燕子,俄彭提俄斯叫做不长眼睛的乌鸦,菲罗克勒斯是云雀,特奥革涅斯是冠鸭,吕库尔戈斯是紫鹤,开瑞丰是蝙蝠,绪拉科西俄斯是鸟,还有那儿的墨狄阿斯叫个鹌鹑,他也真像被斗鸟的把头打晕了的鹌鹑;所有的人因为喜欢鸟都唱着歌,歌里不是提到燕子,就是提到鹅、鸭子、鸽子,再不然,就提到翅膀,至少也提到一点毛,那儿就是这样。我再告诉你一件事: 就要有一万多人到这儿来了,他们都想要一副翅膀跟鸟的生活方式;所以你就得给这些客人准备翅膀了。

珀斯特泰洛斯 真的,咱们不能再休息了;你快去把篮子筐子装满羽毛,让曼涅斯给我抬出来;我就在这儿招待来宾。

报信员丙下。

歌队 (首节)这样,不久人就要称我国为人口众多的国家了。

珀斯特泰洛斯 只要我们继续交着好运。

歌队 大家都爱我们的国家。

珀斯特泰洛斯 我说呀,快点拿来。

歌队 在这儿我们还缺什么呢?有智慧,有热情,有非凡的风雅,和悦的安静。(首节完)

珀斯特泰洛斯 你做事怎么这样慢吞吞的,还不快点干?

歌队 (次节)让他快把装好羽毛的篮子拿来,你去揍他一顿吧,他简直慢得像头驴子。

珀斯特泰洛斯 曼涅斯真是个没用的家伙。

歌队 你先把羽毛一类类整理好,唱歌鸟的,占卜鸟的,还有海鸟的,然后好给来客带上合式的翅膀。(次节完)

珀斯特泰洛斯 他妈的,看你这么没用,这么慢吞吞的,简直非揍你一顿不可。

逆子上。

逆子 我要变个高飞的鹰呀,在那荒凉的灰色海波上飞行呀。

珀斯特泰洛斯 那报信员说的一点不假,真有一个歌唱老鹰的来了。

逆子 啊,没有比飞更美的事了;我真爱上了鸟的法律呀,我得了鸟病啦,我要飞呀,我热烈追求你们的法律,要住在你们这儿呀。

珀斯特泰洛斯 你要什么法律?我们鸟类的法律很多。

逆子 一切法律;顶好的就是那条可以咬我爸爸,掐他脖子的。

珀斯特泰洛斯 不错,要是小公鸡啄他爸爸,这我们认为是有出息。

逆子 就是为了这个我来到这儿,热烈希望掐死我爸爸,好继承他所有财产。

珀斯特泰洛斯 可是我们这儿写在柱子上还有一条古老的法律,就是当老鸟把它儿子带大能飞的时候,小鸟就得抚养老鸟。

逆子 要是我还得养我老子,那我到这儿来反倒不上算啦。

珀斯特泰洛斯 可不是吗?傻小子,可是你既然好意来了,我还是像对没爹没娘的小鸟一样给你一副翅膀吧。我有一个新的不坏的意见,这是我年轻时学来的,你不要打你爸爸,你带上翅膀,拿起距刺,把鸡冠当作战盔,你去吃当兵的饭吧,出征也好,守边界也好,让你爸爸也活着;既然你爱打仗,就到特拉克去打仗吧。

逆子 真的,这主意倒不错,我就照办。

珀斯特泰洛斯 这才是聪明人。

逆子下。

舞师基涅西阿斯上。

基涅西阿斯 (唱)

我翅膀轻轻飞上天庭,

飞过一个又一个音程。

珀斯特泰洛斯 这家伙真得要一大堆翅膀才行。

基涅西阿斯 (唱)

我追求着新鲜事物,

以我无畏的身心。

珀斯特泰洛斯 我们来拥抱这个杨柳细腰的基涅西阿斯;喂,你一步一歪地要歪到哪儿去呀?

基涅西阿斯 (唱)

我愿变成了鸟身,

吐着清音的夜莺。

珀斯特泰洛斯 算了,别唱啦,要什么就说吧。

基涅西阿斯 (唱)

我要你给我翅膀,

使我飞上天庭,

从云中取得新意,

那回风转雪的情。

珀斯特泰洛斯 人还能从云里取得诗情?

基涅西阿斯 我们这一个行业就靠着这个;那些漂亮的词句还不就是什么太空呀,阴影呀,苍穹呀,飞羽呀,你听听就明白了。

珀斯特泰洛斯 我不要听。

基涅西阿斯 非要你听不可。我将为你周游于大气之间。(唱)

有如长颈之鸟,

在那云里逍遥。

珀斯特泰洛斯 他妈的。

基涅西阿斯 (唱)

我要乘风破浪,

在那海上翱翔。

珀斯特泰洛斯 他妈的,我要不许你再浪。

基涅西阿斯 (唱)

我飞向南方,

又飞向北方,

直破那长空无絓障。

珀斯特泰洛斯打基涅西阿斯,基涅西阿斯一步一跳。

基涅西阿斯 老家伙,你这真是个好把戏呀!

珀斯特泰洛斯 你还喜欢带着翅膀飞吗?

基涅西阿斯 你就这么对待各族争聘的舞蹈大师吗?

珀斯特泰洛斯 你愿不愿意留在我们这儿为勒奥特洛菲得斯教秧鸡种的飞鸟歌舞团?

基涅西阿斯 很显然,你是拿我开心,可是我告诉你,我将坚持到底,一直到我能飞翔周游天空的时候。(下)

讼师上。

讼师 那空无所有的,五彩缤纷的是什么鸟呀?长翅的五彩的燕子呀!

珀斯特泰洛斯 这病可真不轻!又来了一个唱着歌的。

讼师 长翅的五彩的鸟呀,我问你。

珀斯特泰洛斯 我看他唱歌是为了他的外套太破,看样子得要不少燕子。

讼师 谁是给来客装翅膀的?

珀斯特泰洛斯 近在眼前,你要什么?说吧。

讼师 我要翅膀,翅膀,你不用再问。

珀斯特泰洛斯 你是打算到佩勒涅去吗?

讼师 不是,我是个海岛方面的传案的,一个讼师。

珀斯特泰洛斯 真是个好行业。

讼师 我也办理起诉;所以我要翅膀,好到各地传案。

珀斯特泰洛斯 是为了有了翅膀传案更方便?

讼师 那倒不是。我要翅膀是为了避免海盗,并且吞下大批压舱的案子以后,好随着大鹤一起飞回去。

珀斯特泰洛斯 你就干这个行业?年纪轻轻的就靠着跟外国人打官司?

讼师 不干这行又干什么?我又没学过种地。

珀斯特泰洛斯 可是还有别的正当行业,可以规规矩矩地生活,不一定要打官司呀!

讼师 算了,别说教了,给我装上翅膀,让我飞吧。

珀斯特泰洛斯 我现在就在用言语让你飞。

讼师 言语怎么能让人飞?

珀斯特泰洛斯 人都是言语鼓动飞的。

讼师 人都是言语鼓动飞的?

珀斯特泰洛斯 你没听见那些父亲在理发店跟那些小伙子谈的话吗?他们说:“我的儿子被狄伊特瑞斐斯的话鼓动得直想飞去赛车。”又一个也说:“我的孩子给鼓动得一心想要飞到剧场里去看悲剧。”

讼师 那么你是说用言语能够叫人飞?

珀斯特泰洛斯 就是这话。人被言语鼓动飞,我也想拿好话鼓动你,叫你飞去务个正业。

讼师 可是我不打算转业。

珀斯特泰洛斯 你打算怎么样呢?

讼师 我不能叫我祖宗丢脸;办理诉讼是我的祖传行业;所以你还是给我装上又轻又快就跟鹰隼一样的翅膀吧,我好对外国人打官司,告了对方再飞回来。

珀斯特泰洛斯 哦,我明白你的企图了,你是要在被告没到庭之前就给他判罪。

讼师 一点不错。

珀斯特泰洛斯 他才航海到这儿来,你就又飞回去没收他的财产。

讼师 对,就是这样,像转陀螺似的。

珀斯特泰洛斯 对,像转陀螺似的,现在我这儿有个顶好的科耳库拉的翅膀。

珀斯特泰洛斯拿起鞭子。

讼师 哎呀,你拿的是个鞭子。

珀斯特泰洛斯打讼师。

珀斯特泰洛斯 这就是给你装翅膀,今儿就让你转得跟陀螺一样。

讼师 哎呀,救命呀。

珀斯特泰洛斯 你还不飞?可恶的该死的东西,你再不走就叫你看看搬弄是非口舌的下场。(讼师下。)

我们收起这些翅膀来走吧。(下)

(杨宪益译)

注释:

头镇是雅典地名。此处为双关语。

当时的一个预言家。

绮霓女神穿得花花绿绿的,有些像帽子,两翼高张又有些像船。

勒奥特洛菲得斯是当时一个轻浮无聊的人。

古时此地每有赛会,总以毛衣作为奖品。这里嘲笑讼师衣服太破。

据古代传说,大鹤飞渡地中海,必先吞下石块压腹,以抵抗风暴。

【赏析】

《鸟》是欧洲最早的乌托邦文学作品,也是古希腊现存戏剧中唯一以神话幻想为题材的喜剧。剧中,两个雅典人和一群鸟在天地之间建立了一个独立王国——“云中鹁鸪国”。

公元前415年,雅典远征西西里岛,两年后,雅典远征军被歼。阿里斯托芬在《鸟》这部喜剧里用云中鹁鸪国隐喻在西西里建立理想国的希望,把它作为空中楼阁式的幻想加以揶揄讥嘲。显然,《鸟》是一部象征性的讽刺作品,借理想国讽刺现实中雅典社会政治百态。云中鹁鸪国作为欧厄尔庇得斯和珀斯特泰洛斯的理想国,移植了雅典社会的很多特征,甚至把这些特征放大到十分荒谬的地步。因此,理想国是哈哈镜里的雅典。通过哈哈镜的颠倒和扭曲效果,使现实雅典的某些特征凸现出来。《鸟》中最大的讽刺在于对雅典的政治影射。雅典人对自己的民主政治最为自豪,雅典民主派首领伯里克利在著名的阵亡将士葬礼演讲中,曾回顾雅典人祖先的高贵起源和荣耀,夸赞民主城邦的生活方式和功业。而云中鹁鸪国也实行民主政体,但剧中却写道,反民主派的鸟们成为群众领袖的盘中餐。这显然是对雅典民主政治实践中的弊病的影射和揭批。此外,两个雅典公民对鸟的谱系的捏造也似乎影射着雅典人对自己祖先高贵血统的捏造。而鸟的城邦对于三界霸权的追求也隐隐指向当时正在进行的雅典人与斯巴达人的争霸战,尤其是阿尔基比亚德所鼓动的西西里远征。只是领导鸟城的雅典人更大胆,居然把手伸到诸神那里去了。当然,阿里斯托芬在《鸟》所表现出来的最大悖谬在于: 两个原本要逃避雅典纷杂政治的公民去建立新理想国时,却仍然把雅典民主政体的诸多弊病给复制过去;他们想要平静的快乐,但建立的却是一个追求霸业的城邦;他们想要逃避党派政治,结果却摇身一变,成了暴民领袖。

《鸟》的人物对话最能体现阿里斯托芬的喜剧特色。阿里斯托芬在剧中时而揶揄讥嘲,时而插科打诨,对雅典城邦的社会弊病和各种职业的丑陋生态进行了淋漓尽致的讽刺。他喜欢采用夸张手法,用漫画式语言揭示生活本质。如:“那树上的知了叫个把月就完了,而雅典人是一辈子告状起诉,告个没完。”“你说要是咱们死了,该埋在哪儿呢?咱们该埋在烈士公墓,用公费埋葬,因为咱们可以报告将军们是在鸟城对敌人作战牺牲的。”而剧中讼师和珀斯特泰洛斯的一段精彩对白,也把讼师的职业流弊深描出来:

阿里斯托芬在喜剧中也经常揶揄讥嘲时政名流,甚至拿先哲开涮,体现早期喜剧关心政治、自由评论的特色。有时戏拟悲剧中的诗句,产生喜剧效果。如:“用诗人埃斯库罗斯的话来说,‘这不怪旁人,而怪自己的羽毛’。”《鸟》剧中有美丽的诗,也大量使用了下层群众日常生活中粗俗而鲜活的语言。如两个雅典人见到夜莺时对白:“她还戴着那么多金子,真像个没出嫁的大闺女似的。”“我想现在就跟她亲热一下子。”“你这个倒霉鬼,她的嘴是尖的。”总之,阿里斯托芬善于运用各种喜剧技巧,使语言灵巧生动,活泼犀利,从而深化了戏剧主题,达到强烈的讽刺效果。

(侯灵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