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须大拏<sup></sup> [印度]佚名》读后感

【作品提要】

佛陀为叶波国太子须大拏时,慈孝聪明,好行布施,凡有求其衣服饮食、金银珍宝、车马田宅者,太子无不施与。后因将国宝白象赠予敌国,遭父王流放至檀特山。太子与其妃曼坻及儿女在山中流放时,一位穷老的婆罗门要求太子把儿女施给他做奴婢,太子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后又将妻子施与帝释(天帝)所化的婆罗门而无悔。太子的仁厚与坚定感动了天帝,遂使太子一家团聚,继续布施于民的善行。

【作品选录】

佛言往昔过去不可计劫时,有大国名为叶波,其王号湿波,以正法治国,不枉人民。王有四千大臣,主六十小国、八百聚落,有大白象五百头。王有二万夫人,了无有子。王自祷祠诸神及山川,夫人便觉有娠。王自供养夫人,床卧饮食均令细软。至满十月,便生太子。宫中二万夫人闻太子生,悉皆欢喜踊跃,乳湩自然而出。以是之故,便字太子为须大拏。有四乳母养护太子,中有乳太子者,中有抱太子者,中有洗浴太子者,中有将太子行游戏者。太子至年十六,书计射御及诸礼乐皆悉备足,太子承事父母如事天神。王为太子别立宫室。太子少小以来,常好布施天下人民及飞鸟走兽,愿令众生常得其福。愚人悭贪,不肯布施,愚惑自欺,无益于己。智者居世,则知布施为德。布施之士,皆为过去当来今现在佛辟支佛、阿罗汉所共称誉。太子年遂长大,王为纳妃,妃名曼坻,国王女也,端正无双,以妙琉璃金银杂宝璎珞其身。太子有一男一女。太子自思,惟欲作檀波罗密事。太子白王,欲出游观。王即听之,太子便出城。天王释下化作贫穷聋盲喑哑人,悉在道边。太子见之,即回车还宫,大愁忧不乐。王问太子:“出游来还,何故不乐?”太子白言:“我适出游,见诸贫穷聋盲喑哑人,是故愁忧耳。我欲从王乞求一愿,不审大王,当见听不?”王答太子:“欲愿何等,在汝所索耳,不违汝意。”太子言:“我愿欲得大王中藏所有珍宝,置四城门外及着市中,以用布施,在所求索,不逆人意。”王语太子:“恣汝所欲,不违汝也。”太子即使傍臣辇取珍宝,着四城门外及着市中,以用布施,恣人所欲,不逆人意。八方上下,莫不闻知太子功德者。四远人民有从百里来者,千里来者,万里外来者,人欲得食饲之,欲得衣者与之,欲得金银珍宝者恣意与之,在所欲得,不逆其意。时有敌国怨家,闻太子好喜布施,在所求索,不逆人意。即会诸臣及众道士共集议言:“叶波国王有行莲华上白象,名须檀延,多力健斗。每与诸国共相攻伐,此象常胜,谁往乞者?”诸臣咸言:“无能往得者。”中有道士八人即白王言:“我能往乞之,当给我资粮。”王即给之。王便语言:“能得象者我重赏汝。”道士八人即行持杖,远涉山川,诣叶波国,至太子宫门,俱挂杖翘一脚住。自说言:“故从远来,欲有乞。”太子闻之,甚大欢喜。便出迎之,前为作礼,如子见父。因相劳问:“何所从来?行道得无勤苦?欲何所求索?用一脚为翘乎?”道士八人言:“我闻太子好喜布施,在所求索,不逆人意。太子名字,流闻八方,上彻苍天,下至黄泉。布施之德,功不可量,远近歌颂,莫不闻知。人说太子实不虚也,今为天人之子,天人所言,终不欺也。如今太子审能布施,不逆人意者,欲从太子乞丐行莲花上白象。”太子即将至象厩中,令取一象去。道士八人言:“我正欲得行莲花上白象,名须檀延者。”太子言:“此大白象是我父王之所爱重,王视白象如视我无异,不可与卿;若与卿者,我即失父王意;或能坐此象逐我令出国。”太子即自惟念: 我前有要愿,在所布施,不逆人意,今不与者,违我本心,若不以此象施者,何从当得无上平等度意,听当与之,以成我无上平等度意。太子言:“诺!大善,愿以相与。”即敕左右,被象金鞍,疾牵来出。太子左手持水澡道士手,右手牵象以授与之。八人得象,即呪愿太子。呪愿毕已,累骑白象,欢喜而去。太子语道士言:“卿速疾去,王若知者,便追逐夺卿。”时道士八人即便疾去。国中诸臣闻太子以白象布施怨家,皆大惊怖;从床而堕,愁忧不乐。念言:“国家但怙此象以却敌国耳。”诸臣皆往白王:“太子以国中却敌之宝象,布施怨家。”王闻愕然。臣复白王:“今王所以得天下者,有此象故。此象胜于六十象力,而太子用与怨家;恐将失国,当如之何?太子如是自恣布施,中藏日空,臣恐举国及其妻子皆以与人。”王闻是语,益大不乐。王呼一臣而问之曰:“太子审持白象与怨家不?”臣答王言:“实以与之。”王闻臣言,乃更大惊,从床而堕,闷不知人,以冷水洒之,良久乃苏。二万夫人亦皆不乐。王与诸臣共议言:“当奈太子何?”中有一臣言:“以脚入象厩中者,当截其脚;手牵象者,当截其手;眼视象者,当挑其眼。”或言:“当断其头。”诸臣共议,各言如是。王闻此语,甚大愁忧。语诸臣言:“儿大好道,喜布施人,奈何禁止拘闭之也?”中有一大臣,嫌诸臣议不当尔也,王唯有是一子耳,甚爱重之,云何欲刑残,乃生是心耶?大臣白王言:“臣亦不敢使大王禁止拘闭太子也。但逐令出国,置野田山中十二年许,当使惭愧。”王即随此大臣所言,即遣使者召问太子:“汝持白象与怨家不?”太子白王:“实以与之。”王问太子:“汝今何故,持我白象,以与怨家,而不白我?”太子白言:“前已与王自有要令,诸所布施,不逆人意,是以不白王耳。”王言:“前所要者,自谓珍宝,白象何预?”太子报言:“此皆是王所有物,何得独不在中耶?”王语太子:“速出国去。徙汝着檀特山中十二年。”太子白王言:“不敢违戾大王教令。愿复布施七日,展我微心,乃出国去。”王言:“正坐汝布施太剧,空我国藏,失我却敌之宝,故逐汝耳。不得复往布施七日,速疾出去,不听汝也。”太子白王言:“不敢违戾大王教令,今我自有私财,愿得布施尽之乃去,不敢复烦国家财宝。”二万夫人共诣王所,请留太子布施七日乃令出国,王即听之。太子便使左右普告四远,其有欲得财物者,悉诣宫门,随所欲得。人有财物不可常保,会当坏散。四方人民皆来诣门,太子为设饭食,施与珍宝,恣意而去。七日财尽,贫者得富,万民欢乐。

太子语其妻:“疾起听我言,大王今逐我着檀特山中十二年。”妃闻太子言,愕然惊起,白太子:“有何过咎,而王乃当至是乎?”太子报言:“用我布施太剧,空虚国藏。以健白象施与怨家,王及傍臣用是之故,恚共遂我耳。”曼坻言:“使国丰溢,愿令大王及诸傍臣吏民大小富乐无极,但当努力共于山中勤求道耳。”太子言:“人在山中恐怖之处,致难为心,虎狼猛兽大可畏也。汝惯乐,何能忍是?汝在宫中,衣即细软,止即帏帐,饮食甘美,恣口所欲。今在山中,卧则草蓐,食则果蓏,汝何能乐是?又多风雨雷电雾露,使人毛竖,寒则大寒,热则大热,树木之间,不可依止,加地有蒺藜、砾石、毒虫,汝何忍是?”曼坻言:“我当用是细软帏帐甘美饮食为,而与太子别乎?我终不能相远离也,会当与太子相随去耳。王者以幡为帜,火者以烟为帜,妇人者以夫为帜,我但依怙太子耳。太子者,我之所天。太子在国时布施四远人,我常与太子共之。今太子远去,若有人来乞者,我当应之云何?我闻人来求太子时,我当感死何疑。”太子言:“我好布施,不逆人意,有人从我乞儿索女者,我则不能不与之。汝若不顺我言,即乱我善心,可不须去。”曼坻言:“听随太子在所布施莫懈,世间布施,未有如太子者也。”太子言:“汝能尔者,甚大善!”

太子与妃及其二子共至母所,辞别欲去。白其母言:“愿数谏大王,以正法治国,莫邪抂人民。”母闻太子辞别,如是即感激悲哀。语傍人言:“我身如石,心如钢铁。奉事大王,未尝有过。今唯有一子,而舍我去,我心何能不破裂而死耶?儿在腹中,如树木叶日夜长大,养子适大而舍我去,诸夫人皆当快,我王不复敬我。天不违我愿者,使其子速来还国耳。”太子与妃及其二子,俱为父母作礼,于是而去。

二万夫人以真珠各一贯以与太子,四千大臣作七宝华奉上太子。太子从中宫北出城门,悉以七宝珠华,布施四远人民,即时皆尽。吏民大小数千万人,供送太子者皆窃议言:“太子善人,是国之神,父母何能逐是珍宝之子乎?”观者皆共惜之。太子于城外树下坐,辞谢来送者,可从此而还。吏民大小垂泪而归。太子与妃二子共载自御而去。前行已远,止息树下。有婆罗门来乞马,太子即卸车以马与之。以二子着车上,妃于后推,自入辕中,步挽而去。适复前行,复逢婆罗门来乞车,太子即以车与之。适复前行,复逢婆罗门来乞,太子言:“我不与卿有所爱惜也,我财物皆尽。”婆罗门言:“无财物者与我上衣。”太子即解宝衣与之,更着一故衣。适复前行,复逢婆罗门来乞,太子以妃衣服与之。转复前行,复逢婆罗门来乞,太子以两儿衣服与之。太子布施车马钱财衣被了尽,初无悔心大如毛发。太子自负其男,妃负其女,步行而去。太子与妃及其二子,和颜欢喜,相随入山。

檀特山去叶波国六千余里,去国遂远。行在空泽中,大苦饥渴。忉利天王释即于圹泽中,化作城郭、市、里、街、巷、伎乐、衣服、饮食。城中有人出迎太子。便可于此留止饮食,以相娱乐。妃语太子:“行道甚极,可暇止此不?”太子言:“父王徙我着檀特山中,于此留者,违父王命,非孝子也。”遂便出城。顾视其城,忽然不见。转复前行,到檀特山,山下有大水,深不可渡。妃语太子:“且当住此,须水减乃渡。”太子言:“父王徙我着檀特山中,于此住者,违父王教,非孝子也。”太子即入慈心三昧。水中便有大山以堰断水,太子即与妃褰裳而渡。渡已,太子即心念言: 便尔去者,水当浇灌杀诸人民蜎飞蠕动。太子即还顾谓水言:“复流如故。若有欲来至我所者,皆当令得渡。”太子适语已,水即复流如故。前到檀特山中,太子见山嵚崟嵯峨,树木繁茂,百鸟悲鸣,流泉清池,美水甘果,凫、雁、、翡翠、鸳鸯,异类甚众。太子语妃:“观是山中,树木参天,无折伤者。饮此美泉,噉是甘果。而此山中亦有学道者。”太子入山,山中禽兽皆大欢喜,来迎太子。山中有一道人,名阿州陀,年五百岁,有绝妙之德。太子作礼却住,白言:“今在山中,何所有好甘果泉水可止处耶?”阿州陀言:“是山中者,普是福地,所在可止耳。”道人即言:“今此山中清净之处,卿云何然妻子来而欲学道乎?”太子未答。曼坻即问道人言:“在此学道为几何岁?”道人答言:“止此山中四五百岁。”曼坻谓言:“计有吾我人者,何时当得道耶?虽久在山中,亦如树木无异。不计吾我人者,乃可得道。”道人言:“我实不知此事也。”

太子即问道人言:“汝颇闻叶波国王太子须大拏不?”道人言:“我数闻之,但未曾见耳。”太子言:“我正是太子须大拏也。”道人问太子:“所求何等?”太子答言:“欲求摩诃衍道。”道人言:“太子功德乃尔,今得摩诃衍道不久也。太子得无上正真道时,我当作第一神足弟子。”道人即指语太子所止处。太子则法道人结头编发,以泉水果蓏为饮食,即取柴薪作小草屋,并为曼坻及二小儿,各作一草屋,凡作三草屋。男名耶利,年七岁,着草衣,随父出入;女名罽拏延,年六岁,着鹿皮衣,随母出入。山中禽兽悉皆欢喜依附太子。太子适住一宿,山中空池皆出泉水,枯木诸树皆生华叶,诸毒虫兽皆为消灭,相食噉者皆自食草,诸杂果树自然茂盛,百鸟嘤嘤相和悲鸣。曼坻主行采果以饲太子及其男女,二儿亦复舍父母行,在于水边与禽兽戏,或有宿时。时男耶利骑师子上戏,师子跳踉,耶利伤面血出。猕猴便取树叶,拭其面血,将至水边,以水洗之。太子亦遥见之,曰:“禽兽乃有你心。”

时鸠留国有一贫婆罗门,年四十乃取妇,妇大端正。婆罗门有十二丑: 身体黑如漆,面上三顦鼻正匾,两目复青,面皱唇哆,语言謇吃,大腹凸,脚复缭戾,头复秃,状类似鬼。其妇恶见,呪欲令死。妇行汲水,逢诸年少,嗤说其婿形调笑之。问言:“汝绝端正,何能为是人作妇耶?”妇语年少言:“是老翁头白,如霜着树。朝暮欲令其死,但无那其不肯死何!”妇便持水啼泣,且语其婿言:“我适取水,年少曹辈共形调我,当为我索奴婢,我有奴婢者,便不复自行汲水,人亦不复笑我。”婿言:“我极贫穷,当于何所得奴婢耶?”妇言:“若不为我索奴婢者,我便当去,不复共居。”妇言:“我常闻太子须大拏坐布施太剧故,父王徙着檀特山中,有一男一女,可往乞之。”婿言:“檀特山去此六千余里,初不山行,当于何所而求之乎?”妇言:“不为我求奴婢者,我当自刭死耳。”婿言:“宁杀我身,不欲令汝死也。”婿言:“汝欲令我行者,当给我资粮。”妇言:“便去,无有资粮。”婆罗门自办资粮,涉道而去。

于是婆罗门径诣叶波国。至王宫门外,问守门者:“太子须大拏今为所在?”时守门者即入白王:“外有婆罗门来问求太子。”王闻人求太子,心感且恚言:“但坐是辈故,逐我太子,今此人复来耶!”王便自说喻言:“如火自炽,复益其薪。今我愁忧,譬如火炽,人来问太子如益其薪。”婆罗门言:“我从远方来,闻太子名,上彻苍天,下至黄泉。太子布施,不逆人意,故从远来,欲有所得。”王言:“太子独处深山,甚大贫穷,当何以与卿耶?”婆罗门言:“太子虽无所有,欲相见耳。”王即使人指示道径。婆罗门即行诣檀特山,至大水边,但念太子,即便得渡。时婆罗门遂入山中,逢一猎师,问言:“汝在山中,颇见太子须大拏不?”猎者素知太子坐布施诸婆罗门故,徙在山中,猎者便取婆罗门缚着树,以捶鞭之,身体悉破。骂言:“我欲射汝腹,噉汝肉,用问太子为?”婆罗门自念: 今当为子所杀耶。当作一诡语耳。便言:“汝不当问我耶?”猎者问言:“汝欲何说?”婆罗门言:“父王思见太子故,遣我来追呼太子,令还国耳。”猎者便即解放,逆辞谢之:“实不相知。”即指示其处。婆罗门即到太子所,太子遥见婆罗门来,甚大欢喜,迎为作礼,因相劳问:“何所从来?行道得无疲极?何所索乎?”婆罗门言:“我从远方来,举身皆痛,又大饥渴。”太子即请婆罗门入坐,出果蓏水浆着其前。婆罗门饮水食果竟,便语太子言:“我是鸠留国人也,久闻太子好喜布施,名闻十方。我大贫穷,欲从太子有所乞丐。”太子言:“我不与卿有所爱也,我所有尽赐,无以相与。”婆罗门言:“若无物者,与我两儿,以为给使,可养老者。”如是至三。太子言:“卿故远来,欲得我男女,奈何不相与。”时两儿行戏,太子呼两儿言:“婆罗门远乞汝,我已许之,汝便随去。”两儿走入父腋下,泪出,且言:“我数见婆罗门,未尝见是辈,此非婆罗门,为是鬼耳。今我母行采果未还,而父持我与鬼作食,定死无疑。今我母来索我不得,当如牸牛觅其犊子,便啼哭号泣愁忧。”太子言:“我已许之,何从得止。是婆罗门耳,非是鬼也,终不噉汝,汝便逐去。”婆罗门言:“我欲发去,恐其母来,便不复得去,卿持善心与我,母来即败卿善意。”太子报言:“我从生以来,布施未尝有悔也。”

太子即以水澡婆罗门手,牵两儿授与之,地为震动。两儿不肯随去,还至父前,长跪谓父言:“我宿命有何罪,今复遭值此苦?乃以国王种,为人作奴婢。向父悔过。从是因缘,罪灭福生,世世莫复值是。”太子语儿言:“天下恩爱,皆当别离。一切无常,何可保守。我得无上平等道时,自当度汝。”两儿语父言:“为我谢母,今便永绝,恨不面别。自我宿罪,当遭此苦。念母失我,忧苦愁劳。”婆罗门言:“我老且羸,小儿各当舍我,走至其母所,我奈何得之,当缚付我耳。”太子即反持两儿手,使婆罗门自缚之,系令相连,总持绳头。两儿不肯随去,以捶鞭之,血出流地。太子见之,泪下堕地,地为之沸。太子与诸禽兽皆送两儿,不见乃还。诸禽兽皆随太子,还至儿戏处,呼哭宛转而自扑地。婆罗门径将两儿去,儿于道中以绳绕树,不肯随去,冀其母来。婆罗门以鞭捶之。两儿言:“莫复挝我,我自去耳。”仰天呼言:“山神树神,一哀念我。今当远去,为人作奴婢,不见母别,可语我母,弃果疾来,与我相见。”母于山中左足下痒,右目复润,两乳汁出。母便自思惟:“未尝有是怪,当用此果为,宜归视我子,得无有他。”故便弃果而归。时第二忉利天王释知太子以儿与人,恐妃败其善心,便化作师子,当道而蹲。妃语师子:“卿是兽中王,我亦是人中王,王子共在山中,愿小相避,使得过去。我有二子,皆尚幼小。朝来无所食,但望待我耳。”师子知婆罗门去远,乃起避道,令妃得过。妃还见太子独坐,不见两儿。自至其草屋中索之不见;复至儿屋中,觅之不见;至儿常所戏水边,亦复不见。但见与所戏禽、兽、麞、鹿、师子、猕猴皆在。曼坻前自扑号呼,所戏池水为之空竭。曼坻便还至太子所,问太子两儿为何所在?太子不应。曼坻复言:“儿遥见我持果走来,趣我躃地,复起跳踉。呼言:‘阿母来归见我。’坐时皆在左右。见我身上有尘土,即为我拂去之。今亦不见儿,儿亦不来附我,为持与谁乎?今不见之,我心摧裂。早语我处,莫令我发狂。”如是至三,太子不应。曼坻益更愁毒言:“不见两儿,尚复可耳。今太子不应,益令我迷荒。”太子语言:“鸠留国有一婆罗门来,从我乞儿,便以与之。”妃闻太子语,便感激躃地,如太山崩,宛转啼哭而不可止。太子言:“且止,汝识过去提和竭罗佛时本要不耶?我尔时作婆罗门子,字鞞多卫,汝作婆罗门女,字须陀罗。汝持华七茎,我持银钱五百,从汝买华,欲以散佛。汝以二茎华寄我上佛,而求愿言:‘愿我后生常为卿妻,好丑不离。’我尔时与汝要言:‘欲为我妻者,当随我意,在所布施,不逆人心,唯不以父母施耳,其余施者,皆随我意。’汝尔时答我言可。今以儿布施,而反乱我善心耶?”妃闻太子言,心意开解,便识宿命,听随太子布施,疾得心所欲。天王释见太子布施如此,即下试太子,知欲何求。化作婆罗门,亦有十二丑,到太子前而自说言:“常闻太子好布施,在所求索,不逆人意,故来到此,愿乞我妃。”太子言:“善,妃可得耳。”妃言:“今以我与人,谁当供养太子者也?”太子言:“今不以汝施者,何从得成无上平等度意。”太子以水澡婆罗门手,牵妃与之。释知太子无悔心。诸天赞善,天地大动。时婆罗门便将妃去,行至七步,寻将妃还,以寄太子,莫复与人也。太子言:“何为不取,其有恶乎?诸人妇中,是妇为善。现国王子,其父唯有是一女耳。是妇用我故,自投汤火,饮食粗恶而常不避,所为精勤,面貌端正。卿今取去,我心乃喜。”婆罗门语太子言:“我非婆罗门,是天王释,故来相试耳。”欲愿何等,即复释身,端正殊妙。妃即作礼从索三愿:“一者令婆罗门将我两儿还卖本国中,二者令我两儿不苦饥渴,三者令我及太子早得还国。”天王释言:“当如所愿。”太子言:“愿令众生皆得度脱,无复生老病死之苦。”天王释言:“大哉所愿,巍巍无上。若欲生天,作日月中王。世间帝主,注延寿命。我能相与,如卿所说;三界特尊,非我所及也。”太子言:“今且愿我令得大富,常好布施,又胜于前。愿令父王及谙傍臣皆思见我。”天王释言:“必如所愿。”须臾之间,忽然不见。

鸠留国婆罗门得儿归家,妇逆骂之:“何忍持此儿而来还?此儿国王种,而无慈仁心。挝打令生疮,身体皆脓血。速将衒卖之,更求可使者。”壻随妇言,即行卖之。天王释主行环其市井言:“此儿贵,无能买者。”儿适饥渴,天以自然气令儿得饱满。天王化其意,乃至叶波国。国中大臣及诸人民,识是太子儿,大王之孙,举国大小,莫不悲哀。诸臣即问所从得此儿,婆罗门言:“我自乞得,用问我为。”诸臣言:“卿来入我国,我亦应问卿。”大臣人民便欲夺取婆罗门儿。中有长者而谏之曰:“斯乃太子布施之心,以至于此,而今夺之,不当固违太子本意耶?不如白王。王若知者,自当赎之。”于是乃止。诸臣白王言:“大王两孙,今为婆罗门之所衒卖。”王闻之大惊,即呼婆罗门,使将儿入宫。王与夫人及诸傍臣后宫彩女遥见两儿,莫不哽咽。王问婆罗门:“何缘得此儿?”婆罗门答言:“我从太子乞得耳。”王呼两儿,而欲抱之,儿皆涕泣,不肯就抱。王问婆罗门:“卖儿索几钱?”婆罗门未及得对。男儿便言:“男值银钱一千,特牛一百头。女值金钱二千,牸牛二百头。”王言:“男儿人之所珍。何故男贱而女贵耶?”儿言:“后宫彩女,与王无亲,或出微贱,或但婢使,王意所幸,便得尊贵,被服珍宝,饮食百味,王独有一子,而逐之于深山,日日自与宫中彩女共相娱乐,了无念子之意,是以明知男贱而女贵也。”王闻是语,感激悲哀,涕泣交迸,言:“我负汝,汝何故不就我抱。恚我乎?畏婆罗门耶?”儿言:“不敢怨大王,亦不畏婆罗门。本是大王孙,今为人奴婢,何有人奴婢而就国王抱,是故不敢耳。”王闻儿语,倍增悲怆,即如其言,雇婆罗门直。更呼两儿抱,两儿便就。王抱两孙,摩扪其身。问两儿言:“汝父在山中,何所饮食?被服何等?”两儿答曰:“食果蓏菜茹,被褐为服饰,百鸟相娱乐,亦无愁忧心。”王即遣婆罗门去。男儿白王:“此婆罗门大苦饥渴,愿赐一食。”王言:“汝不忿恚之耶?何故复为索食耶?”儿言:“我父好道,无复财物可用布施,以我乞之,则是我大家。我尚未得为其使令,以副我父道意。今何忍见其饥渴而无慈仁心?我父乃以儿施婆罗门,大王岂惜一食耶?”王即赐婆罗门食。婆罗门食竟,欢喜而还。

王遣使者速迎太子还。使者受教,往迎太子,碍水不得渡。但念太子所,即得过去。以王命而告太子:“宜速还国,王思见太子。”太子答言:“王徙我着山中十二年为期,尚有一年在,年满自当归。”使者还白王如是。王更作手书以与太子:“汝是智慧之人,去亦当忍,来亦当忍,云何恚不还?须汝乃饮食耳。”使者复赍书往。太子得书,头面着地。作礼却绕七匝,便发视之。山中诸禽兽,闻太子当还,跳踉宛转,自扑而号呼,泉水为之空竭,禽兽为不乳,百鸟皆悲鸣,用失太子故。太子即着衣,与妃俱还。敌国怨家,闻太子当还,即遣使者装被白象金银鞍勒,以金钵盛银粟,银钵盛金粟,逆于道中,以还太子。辞谢悔过言:“前乞白象,愚痴故耳。坐我之故,远徙太子,今闻来还,内怀欢喜。今以白象奉还太子,及上金银之粟,愿垂纳受,以除罪咎。”太子答言:“譬如有人设百味食,持有所上,其人食已,呕吐于地,岂复香洁?可更食不?今我布施,譬亦若吐,终不还受。速乘象还去,谢汝国王。苦屈使者,远相劳问。”于是使者即乘象还,白王如是。因此象故,敌国怨家化为慈仁,国王及众悉发无上平等度意。父王乘象,出迎太子。太子便前,头面作礼,从王而归。国中人民,莫不欢喜。散华烧香,悬缯幡盖,香汁洒地,以待太子。太子入宫,即到母前,头面作礼而问起居。王以宝藏以付太子,恣意布施,转胜于前。

(常任侠 选注)

注释:

见《太子须大拏经》西秦沙门圣坚译。又见僧伽斯那撰,吴月支僧支谦译《菩萨本缘经·一切持王子品》。

劫,梵语Kalpa,音译劫波,简称劫。为极长时间的单位。假设有一纵横高达四十里的城,其中贮满芥子。每三年于中取出一粒,取尽之时,即为一劫,名为芥城劫。此外尚有拂石劫、小劫、中劫、大劫等名。

辟支佛,梵名Pratyekabuddha,意译独觉,因见飞花落叶而独悟,故名。

阿罗汉,略称罗汉。梵语Arhan音译。意为应供。断尽烦恼,得到很高的智慧,达到应受世间供养的尊称。

檀波罗蜜,梵语,施舍。

审,真。

坐,因。

摩诃衍,梵语Mahayana,意译大乘。教人灭却大苦,得大觉悟的道理。

忉利天,梵语Trāyastrimsa音译,亦译三十三天,在须弥山之顶,阎浮提之上,名喜见城,帝释所居。

【赏析】

公元前五六世纪,佛教作为与婆罗门教抗衡的思潮之一,因其反对种姓制度、提倡平等博爱在印度得到迅速发展。从传统的观点看,佛教从信徒力求皈依佛、法、僧三宝开始。释迦牟尼即佛陀作为三宝之首,尽管世人对他确切的出生年代和圆寂时间还存在争议,但他确实是历史上存在过的人物。相传佛祖涅槃不久,他的弟子们为了永久保存佛法,开始收集整理他的言论,经过四次结集,便成了佛经。作为佛教“三宝”中的法宝,佛经在漫长的传播过程中,为了强化传播效果,扩大受众范围,往往利用浅显易懂、生动有趣的文学形式来展示其深奥的教义。选文《太子须大拏》可谓佛经故事中的代表作之一,它既为读者展现了深刻的佛理,同时又是一篇可读性较高的文学作品。

太子须大拏“少小以来常好布施天下人民及飞鸟走兽,愿令众生常得其福”。这里提到的布施,是佛教非常看重的一种善行。而且整个古代印度社会,不论是佛教还是印度教、耆那教,各种宗教都非常重视布施,可以说,布施是古代印度社会的人民精神特质之一。对于生活在城邑乡村的印度僧人们而言,接受布施是他们的主要生存方式。毫不夸张地说,施主们是否肯施舍是僧徒们能否生活下去的前提条件。所以,佛教特别强调布施的重要性及由布施而得的功德。此外,佛教认为贪欲是阻碍人涅槃解脱的主要原因,而布施正是克服贪欲的主要手段。

采自佛经本缘部的《太子须大拏》就是在这种背景下产生的。故事塑造了太子须大拏,一个好行布施,不惜施舍尽一切财物,甚至将妻子儿女都布施给人的形象,从而为信徒树立了一个乐施积德的典范。同时,在康僧会于三国时期译出的一部佛教经典《六度集经》也载有此故事,原书编撰者按其内容分别归入“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和“般若”这“六度”之中来组织篇章结构,故以《六度集经》的书名传世。在《太子须大拏经》的最后,佛陀指出,太子须大拏乃是自己的前身。尽管这是佛家的生死轮回观和因果报应论的体现,但释迦牟尼作为一个出生贵族的王子,能够舍弃世俗的荣华富贵,怀大愿力,为人说教的事实,确实能让我们在太子须大拏身上看到他的影子。

释迦牟尼不仅是一个善于说教的人,从文学角度看,他还是一个非常会讲故事的人。《太子须大拏》是佛教故事中篇幅较长的一篇。尽管故事较长,但它的叙述非常讲究条理,起因、经过、结果一步步自如地展开。开篇写太子须大拏在众人的祈盼下降生,然后叙述他好行布施、仁厚慈爱的美好品格,为后来的“布施白象”一事埋下伏笔。故事具体叙述了布施白象的前因后果,作为叶波国防御他国进攻的宝象,太子将其赠予敌国,这种以德报怨的行为不为世人所理解,遭到了放逐山野的惩罚。在山野中,尽管囊中羞涩,但太子还是倾其所有布施于人。从车马、衣物到妻儿,一步步地升级,太子毫无犹豫、毫无底线的布施更加深了世人的误解。

读到此处,很多人会认为须大拏为了保持自己“不逆人意”的品格,把自己国家用来保卫疆土的白象施于敌国,置国家百姓的安危不顾,哪里算是好君主?把自己的儿女送给婆罗门做仆人,看着他们被打得遍体鳞伤而不阻拦,这怎么称得上是好父亲?把与自己共患难的妻子也要施舍予人,何以成为好丈夫?

佛陀为我们制造了如此的不解与困惑,这是为什么呢?这是因为只有人在抱着质疑的心态去听故事时,才会更加投入,更想弄懂故事真实的意图。其实,佛陀讲述的后面的故事正是在为我们解答这样的疑惑。在倾其所有后,正因为将儿女布施予人,太子得到家人团聚、重返国土的机会;正因为将妻子布施予人,通过了天王释的考验,太子得到了更胜从前的财富,继续布施予民的善行;正因为将白象赠予敌国,感动了敌国,国家才得到了稳定安宁的局面。我们暂不讨论这是一种因果报应的唯心思想,但不得不佩服佛陀讲述故事的技巧,在设置悬疑和解答困惑的过程中,就将要宣扬的佛理巧妙地传达给世人。

故事中还有其他亮点值得欣赏。比如人物间的对话描写,在充满人世温情的对话间,故事中的人物形象跃然纸上。当妃子曼坻得知太子将被放逐山野后也要一同前往,夫妻间的那段对话非常值得品味。太子向妻子讲述山中生活的困苦与危险,劝其不要同往,体现了他对妻子的爱怜之情。而妻子坚持同往,说:“王者以幡为帜,火者以烟为帜,妇人者以夫为帜,我但依怙太子耳。太子者,我之所天。”体现了妻子与丈夫共患难的决心与勇气。还有富于神话色彩的描写,体现了古代印度人民大胆的想象力。如太子到檀特山时,“山下有大水,深不可渡”。太子“入慈心三昧。水中便有大山以堰断水”,太子一家平安渡河。渡河后,太子又担心断水后影响百姓生活,“即还顾谓水言:‘复流如故。若有欲来至我所者,皆当令得渡。’太子适语已,水即复流如故。”太子入山后,山中禽兽皆大欢喜,迎接太子的到来,不仅如此,“山中空池皆出泉水,枯木诸树皆生华叶,诸毒虫兽皆为消灭……”这些拟人的手法和大胆的夸张,加强了佛经的文学性,增强了可读性。

作为世界文学中的一颗璀璨明珠,佛经故事的光芒不仅在古代熠熠生辉,直到今天它的光彩依旧闪耀夺目。《太子须大拏》只是佛经文学中较有代表性的一篇,要领略佛经故事更多的风采,汲取更多的智慧,还需要我们更多地阅读与思考。

(王 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