邰筐
陪母亲上教堂
每周一回,去上帝家做客
母亲必须戴上她的老花镜,必须带上她的《圣经》
神版的上帝版的
必须带上她时光的病她岁月的疼她盲目的虔诚
风雨无阻。母亲每周都要上一回教堂
在这件事上,母亲显得热情而执拗
在城里生活这么多年
母亲一直分不清道路有多少环,记不住回家的站点
但她却能分清
去金雀山教堂要过多少个路口
母亲不会骑自行车,每个周日
她总是提前两个小时走出家门
穿过热电厂前那条撒满煤渣的小路
走上她朝圣的旅途
我曾经陪母亲去过一次,一个自诩的无神论者
跟在母亲后面,像去姥姥家走亲戚
上帝不在家,教堂里坐满俗世之人
有些人我认识,五里堡巷口的于嬷嬷
批发水产的李胖子,打黄桥烧饼的郯五……
教友们彼此熟识,相互打打招呼
说一些和上帝无关的话
母亲闭着眼祷告的样子,像个小学生
我也赶紧学着她画十字
我不知道她和上帝说了什么话,也许什么都没说
只是来接受神的教诲,聆听天堂的声音
我也不知道,一个老人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但我却能体会到,一个人即使是拥有了一火车的爱
也难以瓦解内心的孤独。回去的路上
每过一个路口时我都会拉紧母亲的手
我突然觉得,和母亲走在一起
——就是最大的幸福。
(选自《芳草》2010年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