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审视时间的一切工作,
这是在青春中劳动的巨人;
切不要把人类的爱和真
看作垂死世界的泥土和白垩。
请相信: 我们称为死者的
是更为丰富的日子的生者,
追求着更高的目的。据说
我们脚下坚实的土地
起源于茫茫流动的热气,
长成了仿佛任意的形状,
经历了周期的摧残震荡,
直到最终,人昂然立起;
他一处一处兴起,分支,
预报着更高级的后裔,
并预言人将占更高的位置,——
只要他能在自己身上显示
大自然的工作: 不断发展成长;
或是戴着象征苦难的冠冕
作为光荣,而奋力向前,
证明生命并不是无用的矿,
而是铁,掘自黑暗的地底,
并被燃烧的恐惧加热,
在嘶嘶作响的泪中淬火,
再受到命运之锤的重击,
直至成形成材。快起来超越
那醉舞的牧神、那声色之乐,
向上运动,从“兽”中超脱,
而让那猿性与虎性死灭。
(飞白译)
【赏析】
在写出前一首诗(《悼念集》第56首)的强烈不和谐音之后,诗人需要回答关于人类的命运问题,既然得不到神的回答,诗人只得以有限的人的资格,作了人的回答。
生命和物种的存在是有限的,已经有一批批物种埋进地层,变成了泥盆纪、石炭纪或白垩纪的化石。然而诗人认为,世界是在进化而不是退化,时间是个朝气蓬勃的“在青春中劳动的巨人”,就连死灭也是进化的步伐。为此,他讲述了从星云起源的星体发展史,其中经过延续数十亿年我们尚不完全了解的“摧残和震荡”,才出现了“人昂然立起”的重要的一天。
接着,诗人描述了人类的进化、发展,但与生物学和人类学意义上的进化相比,诗人现在更重视的是人类精神世界的发展成长;人已经不单纯是大自然手中捏的泥偶,而成了具有自我意识且能与命运奋斗和塑造自我的主体。回顾历史,展望未来,丁尼生悟到苦难的荆冠正是人类的光荣,把人类培养成材的不是上帝的特别眷顾,而是“被燃烧的恐惧加热”,“在嘶嘶作响的泪中淬火”,“再受到命运之锤的重击”;如果说人类的历史是一部悲剧,那么它也应有悲剧的壮美和力度: 既然我们不复能依赖上帝的仁慈,我们只能相信人的尊严。
丁尼生毕竟是一个重伦理的诗人: 面对人欲横流、并不壮美的人世,他呼吁人从“兽”中超脱,超越猿性的油滑,超越虎性的残暴,超越生着山羊角山羊腿的牧神的纵欲,达到人的精神应有的高度。尽管人不是永恒的,但人既然来到世上,就应当证明自己的价值,就应当“证明生命并不是无用的矿!”。
(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