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闷 [瑞典]拉格尔克维斯特》读后感

苦闷,苦闷是我的遗产,

我的喉咙的伤口,

我的心在世界上的叫喊。

如今那布满泡沫的天空凝结

在夜的粗糙的手里;

如今那森林

和坚硬的高地

荒凉地升起,倚着

那低矮的苍穹。

一切是多么艰难,

多么僵化、阴郁和沉寂!

在这遮暗的空间我到处摸索

感到手指碰上悬崖那锐利的边缘

我划破向上伸出的双手

在冰冻的残云上,直到它们淌血。

哦,我扯掉手指上的指甲,

我划破极度疼痛的双手

在高地和遮暗了的森林上,

在天空的黑铁上,

在寒冷的土地上!

苦闷,苦闷是我的遗产,

我的喉咙的伤口,

我的心在世界上的叫喊。

(北岛 译)

【赏析】

对于所有的欧洲人来说,两次世界大战可以说就是他们的两次梦魇。这两次世界大战彻底改变了欧洲人对生活和世界的看法和态度,重新思索民族、国家和人生的出路。对瑞典人来说,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他们相信生活中美好的事物,他们处世乐观,总是处在一种积极向上的氛围里。对瑞典的人们来说,他们也大都采用一种现实主义的手法描绘祖国的大好河山和美丽景色,洋溢着令人振奋的激情。但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了这种美好乐观的气氛,即使处于中立的瑞典,也无法逃避这场梦魇。就在“一战”期间,瑞典著名诗人帕尔·拉格尔克维斯特出版了他的诗集《苦闷》(1919)。

“苦闷,苦闷是我的遗产,/我的喉咙的伤口,/我的心在世界上的叫喊。”这正是他个人所经历的危机感和他对第一次世界大战灾难性气氛的真实写照。这是瑞典第一部带有表现主义色彩的诗集。表现主义主张表现外部世界在人的内心世界的折光。他们主张向人的内心世界进行挖掘,即着意于表现主观感受,如对资本主义世界的恐惧感、灾难感、孤独感、无能为力感和无所归属感等等。华兹华斯也曾说过:“一切好诗都是强烈情感的自然流露。”对于诗人来说,诗歌正是用来表现其主观情感、主观感受和主观情绪的最好工具。

诗篇开始连续使用两个“苦闷”,既紧紧地扣住了诗题,点明了诗歌的苦闷主题,又预示着诗人心中这种苦闷情绪无以复加的剧烈程度。苦闷是一种压抑、沉寂的情绪,连续两个“苦闷”的重复使用,就给诗歌营造了一种整体氛围,奠定了诗歌的基调。而接着使用的“喉咙的伤口”这个比喻形象地告诉我们,喉咙既已受伤,这种苦闷情绪当然就不能宣之于口,而只能是郁结于心,无法表达、无法倾诉;自然,只能用“心”“叫喊”了。叫喊、呼号就是诗人内心的直接表现,是诗人强烈情感的自然外溢。世界的一切都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个世界已经不再是以前熟悉的世界了;个人面对这个世界时,已经无法再用以前的价值标准来衡量了,一切的规范似乎都已经失去了意义;生活在其中的个体,此时就像是茫茫大海中的一叶孤舟,飘浮无助的个人必然充满了对世界的孤独感和无力感。这就是苦闷的由来。可以说,苦闷是由于追求和探索的艰难造成的。诗人就是用这样一些具象来表现追求和探索的艰难:“在这遮暗的空间我到处摸索/感到手指碰上悬崖那锐利的边缘/我划破向上伸出的双手/在冰冻的残云上,直到它们淌血。”在这些意象中,诗人突出了“手”,向上伸出的手是向上求索的象征,这一求索是在黑暗中进行的,是在艰险的环境里进行的,有点盲人骑瞎马的意味,其苦闷也就可想而知了。一双淌血的、“极度疼痛的”、并顽强举起的手,很具体地象征苦闷的内涵。

与这一双顽强的手相对立的是僵化、阴郁和沉寂,这也是苦闷之由来。僵化可以由“坚硬的高地”和“布满泡沫的天空凝结/在夜的粗糙的手里”看出,阴郁则可通过“低矮的苍穹”、“冰冻的残云”等看到,沉寂则可以由“天空的黑铁”和“寒冷的土地”去想象。这些具体意象都可以引起人们具体的感觉联想,诗歌艺术魅力也正在这里。

最后,诗歌又重复出现了开头的三句,在诗歌的结构上形成了一种圆形的闭合结构。这种封闭的圆形结构也可以看成是诗人探索没有出路的一种隐喻或象征。

(周红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