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边读边展开思想交锋,
个个目光炯炯,
不亚于五十年前的俄罗斯青年。
我们议论着该干什么,
然而,却无一人拍案而起,
高喊我们要“深入民众!”
我们懂得什么是我们追求的理想,
也懂得什么是民众期待的希望。
我们知道的实在比五十年前的
俄罗斯青年还要多。
然而,却无一人拍案而起,
高喊我们要“深入民众!”
相聚在这里的都是青年,
是天天在世上创造新事物的后生。
我们懂得老人很快要死,
而胜利必将属于我们。
看吧!看我们的炯炯目光,
还有那激烈的争论。
然而,却无一人拍案而起,
高喊我们要“深入民众!”
啊!蜡烛已经换了三次,
茶碗里已经浮起了小小的死蛾子。
纵令少妇的热情未减,
眼里却显出无边议论后的劳顿。
然而,还是无一人拍案而起,
高喊我们要“深入民众!”
(罗兴典 译)
【赏析】
石川啄木一直主张要写“能吃的诗”。什么是“能吃的诗”?用石川啄木自己的话解释说,所谓“能吃的诗”,“就是脚踏实地写的诗。用和现实生活毫无间隔的心情书写的诗。它不是山珍海味,也不是丰盛佳肴,而是像人们日常食用的美味小菜一样,是我们所必需的那种诗”。他认为,这就是当时诗坛新兴的白话自由诗运动的精神所在,而且强调这种精神“非在这里不可”,“诗应该是人类感情生活的严密报告,是诚实坦白的日记”。他并要求诗必须是生活在现实的日本,使用现代的日本语,了解现在日本真相的日本人写的诗。这已经不是把口语当作诗的语言合适不合适、容易不容易表达的问题了,而是新诗的精神,也就是时代的精神。这首诗就很好地体现了石川啄木所倡导的诗歌形式,表达了渴望革命却又难以实现的焦灼心理。
全诗共分为四节。第一节写诗人读书的时候,周围的人都很关心国家大事,就像俄国的进步青年一样,可这样的思想觉悟仍然只是体现在口头的谈论上。第二节描写人们对国家的形势和民众的思想都很了解,也很想真正为人民做些事情,思想上“不亚于五十年前的俄罗斯青年”,可还是没有人展开实际行动,关心归关心,真正到了需要出力的时候人们又开始变得胆小懦弱。第三节强调了革命的希望寄托在年轻人身上。“懂得老人很快要死,/而胜利必将属于我们”。年轻人是革命的主力,同样也只有年轻人有这个能力,可是依然没有人为革命奉献出自己。最后一节写尽管时间过去,这些青年还没有改变以往的状况,“啊!蜡烛已经换了三次,/茶碗里已经浮起了小小的死蛾子。/纵令少妇的热情未减,/眼里却显出无边议论后的劳顿”,每次争论都没有结果,年轻人的志气也逐渐被磨灭。石川啄木,一个生活在日本天皇统治下的年仅23岁的青年诗人,处于极端贫困失意之中,居然能为日本新诗的未来,如此豪壮地大声疾呼,表现出一种极其可贵的革命精神。
中外学者对石川啄木有过很高的评价,有人说他是“夭亡的第一流抒情诗人”(金田一京助);有的说他是“明治诗人中罕见的具有正视历史的批判精神的诗人”(三蒲仁);有的说他是“20世纪初叶日本的一个具有革命思想的优秀诗人、小说家和评论家,同时也是日本现代革命文学的先驱者之一”。人们在读了他的“能吃的诗”及其理论指导下的诗集《哨子和口笛》等之后,似乎在明治维新以后的日本近代诗人中,尚未发现哪一个诗人能与石川啄木那一颗苦追光明的诗心相比。他虽然不是无产阶级诗人,但他留下的著名诗论和真切的诗作,在布满迷雾的日本诗坛, 像一盏不灭的明灯,至今仍不失它的灿烂光华。
(朱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