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俩身在异乡为异客·贾米勒·西德基·扎哈维

我在巴格达街头散步

天色将晚,黄昏日落

遇见一位岁月压弯脊梁的老翁

正在起伏不平的路上缓缓匍匐

他身上披着褴褛的衣衫,但却

洁净,心灵不会受到它的玷污

宽阔的额头的皱纹表明

他在老人群中郁闷凄苦

他缓慢前行,众人跟在身后

骂骂咧咧,老人从不回复

人们把石块扔到老人身上

伤口、裂痕缀满他的头部

他驻足喘息养神,然后怆然哽咽

同情者的心扉溶化在这阵阵哀哭

我上前问道:此系何人?人们答曰:

他叫“真理”,身为异乡客,今日来此处

我向他奔去,给他慰藉和鼓舞

把我的同情之泪向他汩汩倾注

我对他说:我俩身在他乡为异客

每个异乡人都与异乡人情同手足

(郭黎 译)

【赏析】

伊拉克歌在古代有过极为辉煌的成就,但在奥斯曼帝国统治下日趋衰败。直到20世纪初,在西方文化的冲击和埃及与旅美派文学的影响下,伊拉克诗人将诗歌创作和民族命运联系起来,使诗坛再次焕发异彩。其中最具民族意识和遗产意识的,是声名远播整个阿拉伯世界的两大诗人:扎哈维和鲁萨菲。

扎哈维是一位既关心阿拉伯民族命运,又关心阿拉伯文学革新的复兴派诗人,他提倡科学,擅于在诗中作哲学思考,故被称为“诗人哲学家”。这首诗歌就是一首典型的哲理诗。真理化身为一位孤独的、不被人理解的异乡人,此处的“我”虽是人们中的一员,却和人们在心理上是不同的,“我”的内心如真理这个老人一样是孤独和落寞的。“我”也被人们当作异乡人,于是“我”和真理站在了一起。这是一种哲理的诗性的换位。

在诗歌的开头,就出现了“我”的形象。“我”既是叙述者,又是诗中的人物,而且出现在一个充满惆怅和感伤的氛围中,“日落黄昏”的景象为全诗设定了情感的基调。接着,诗歌中的另一个人物老人出现。老人的寓意是深刻的,饱经沧桑、见多识广、智慧通透等等都是老人意象所能表达的内涵。这个老人是被“岁月压弯脊梁的老翁”,他“正在起伏不平的路上缓缓匍匐”,“他身上披着褴褛的衣衫”,“宽阔的额头的皱纹”。老人衣衫褴褛却心地纯正,内外的对比表现出事物表象和本质的背离,老人的皱纹更体现了他的郁闷和凄苦。他的郁闷和凄苦从何来?此处的叙述提引了诗歌的下半部分。老人受到人们的辱骂和抛弃,他的从不回复及哀哭让“我”的同情油然而生。“我”询问老人的身份,人们告知:老人的名字叫真理。到此处,这首诗的寓言性和哲理性已十分明晰,“我”在诗歌的末尾处又转回到“我俩独在异乡为异客”上,此时“我”的情感抒发才达到高潮:“我”的郁闷,“我”的孤独和落寞,“我”的忧愁和无奈在此刻奔腾而出。真理身为异乡客,今日来此处,此处的人们不接受真理,他们对真理的唾弃使“我”更加难过。“我向他奔去,给他慰藉和鼓舞/把我的同情之泪向他汩汩倾注”,表达了“我”这个懂得真理之珍贵的人看到真理不被接受、反遭践踏的痛楚之情。

扎哈维是第一个创作叙事诗的伊拉克诗人。这首诗歌的叙事性很强,“我”作为叙述者娓娓道来,似乎是在讲述一个真实的故事,充满了感伤和深沉的情感,哲理和诗意、理性和情感的互相交融带来心灵的震撼和深刻的感悟。这首诗歌转韵自如,读来朗朗上口,流利顺畅,使感情的跌宕起伏宣泄而出,有很强的情绪感染力。扎哈维还有很多这类的诗歌,以现实主义的笔触,描述社会底层生活、挣扎的人们,既有叙事,又有抒情,具有强烈的感染力。在诗歌形式上,他勇于探索,主张打破韵脚的束缚,并带头创作出无韵诗,有散文化的倾向。这一实践在阿拉伯现代诗歌革新上有启示意义。

(邵 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