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文学·让一保尔·萨特·厌恶》作者简介|内容概要|作品赏析
作者简介 让一保尔·萨特(Jean-Paul Sartre)是法国著名的存在主义哲学家、小说家和戏剧家,也是当代文化生活中的国际知名人物。1925年他出生于巴黎的一个海军军官家庭,2岁丧父,母亲改嫁,3岁起一只眼睛失明,跟祖父母一起生活。19岁入巴黎高等师范学院学哲学,受胡塞尔、克尔凯郭尔、海德格尔、黑格尔等人的影响很深,文学上受卡夫卡影响。1929年,他在大中学教师学衔会考中名列前茅,取得哲学教师的资格,并认识了他后来的终身伴侣女作家西蒙娜·德·波伏瓦。1936年,他在第一部哲学著作《想象》中提出了存在主义的观点。1938年,他的哲学观点在长篇日记体小说《厌恶》(又译《恶心》)中得以通俗的阐述,这部小说使萨特有了名声。1939年二次世界大战爆发,他应征入伍,参加抵抗运动,同年,出版了短篇小说集《墙》,反响很大。以后,他热衷于政治运动。1943年,他的哲学代表著作《存在与虚无》 发表,同时写的剧本《青蝇》和次年写的《禁闭》两个剧本都是阐述他的存在主义观点的。他提出“倾向性文学”的主张,并亲自实践,如小说《自由之路》(1945—1949)描写二次大战期间游击队的活动,剧本《可敬的妓女》(1946)反对种族主义。他写的剧本还有《肮脏的手》(1948) 、《魔鬼和上帝》(1951)、《涅克拉索夫》(1956)、《阿尔托纳的隐藏者》(1959)等剧本。他还写有《什么是文学》等论文和有关福楼拜的传记。1955年他到过中国,1971年起离开书斋走向街头,卖左翼书刊。1964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但他拒绝接受。1980年4月15日在巴黎逝世。
内容概要 (这是一部日记自述体的长篇小说,故用第一人称概述)我叫安东纳·洛根丁,住在布城,想把所发生的事情逐日记下来,以便看个清楚。有些顽童在打水漂,我学样,把石头投到海面上。忽然,我停了下来,让石块落下,顽童在背后笑我。这是表面发生的事,在我内心并没留下痕迹。我看见一件东西感到厌恶,我不知道看的是海还是那块石头。我摆好了一个小雕像,但我觉得它讨厌而且呆笨,我感到深深的厌倦。我对我的经历、谈话、穿衣等等都无法理解。一个体积庞大而乏味的观念,太使我感到恶心。一天早上,我在路上很想捡起一张废纸,但没能做到,这件事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有时,我捡了脏纸,安妮就会气得要命。记得前几天打水漂的感觉,那是一种带甘味的恶心感觉。法国历史上的德·洛勒旁的事使我感兴趣,又使我烦困。我对我的面孔总不了解,我反复地照镜子。在咖啡馆里,“厌恶”一直跟着我,抓住我。它在我身边的一切事物上,我让人放了一张唱片,它就消失了。我在街上老太婆身上看见了将来,她粗大的男子鞋子,那就是时间,它慢慢地进入存在,人们等待它,它来了,人们又厌恶它。一位“自学者” 到我房间来,问了我许多有关旅行、奇迹等方面古怪的问题。他走后,我孤单一人,只还有面前那个感觉陪着我。我拿着一本小说,并不是从中获得乐趣,而是因为我必须做点什么。街上有的是人,不能代表什么的人。人们在海边看海鸥、看海岛、灯塔,于是我心里充满了一种有了奇遇的伟大感情。已经结束的周日,给人们留下了余味,他们又转向周一,对我来说,既没周一,也没有周日,只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日子推挤着前进。一切都没有改变,一切又不象原先那样,我不能描绘出来。这跟“厌恶”一样,可是又恰好相反。我发现了我自己,我在这里,冲破了黑夜的我,我很快乐和幸福。第二天,我又感到厌恶。安妮来信说要到巴黎去,让我去旅馆看她。我们分手六年了,我已把她全忘了。在一个旅馆里,有一个矮汉子也一定在等待他的“厌恶”的东西。咖啡馆里,一对男女坐在我对面,女的老让男的干这干那。老板没有下楼来,一个老太婆说他也许凑巧死了。侍者愤怒地骂她。我便想象着走上楼看他死的情景。那位“自学者”来邀请我吃午饭,我宁愿死也不愿意和他一起吃饭,我还记挂着那个老板,表面上还是答应了他。我想到能见到安妮而感到幸福。我多次在布城博物馆看一些画像,画中的人物使我产生这样的思想:他们对一切都享有权利,对生命、工作、财富、指挥权、受人尊敬等等。奥里维叶·布列威纳的画像的眼睛里有一种判决,它动摇了我的存在的权利。我感到我没有存在的权利,我是偶然出现的,我的存在,是我在想着我的存在。我对存在的憎恨和厌恶,同样都是使我自己存在的方式。我看到一张报纸的轰动新闻: 小女孩露茜昂被人强奸后杀死,卑劣的汉子逃走了。我感觉一切都是存在的。我与“自学者”共餐,他说他当过战俘,又给我读了他记下的名言。边上有一对青年男女在亲热地交谈。我对“自学者”说: “我在想着我们所有这些人都在这里又吃又喝来保存我们宝贵的生命,而实际上我们并没有,丝毫也没有任何生存的理由。”他尽力设法理解我的话,他认为这是悲观主义。他说:“我们不必对生命的意义找寻得那么远。”他告诉我在德国被俘后的生活,说以前感到孤独,从那以后却感到了快乐,他说他参加了法国社会党,是个社会主义者。他问我为什么写书,我说是为了写书而写书。他说要爱全人类,我说:“一个人不能够仇恨人类更甚于他热爱人类。”我不想和他搅在一起对人道主义发议论。我不再说话,“自学者”靠近了我的脸。我想呕吐——突然间“厌恶”到来了。我坐了电车,在公园里待了一会。傍晚时,我感到沉重,只不过我的目的达到了,我懂得了,“厌恶”没有离开我。几天以前,我没有预感过所谓“存在”的意义。“荒谬”这个词在我笔下产生了,它不是一个观念,而是没有生命的长蛇。我找到了“存在”的关键,我的“厌恶”的关键、生命的关键,我能够理解的一切,都可以归纳到这种根本的荒谬里去。我站起来,走了出去。树木和月桂花的微笑,是想说些什么,它就是存在的真正秘密。周六,我到安妮那儿去,她给我开了门,她不再象小姑娘,长胖了。见我进去,猛然大笑,对我说除窗口前外什么地方都可以坐。沉默了一会儿后,她说: “你难道一点都没有改变吗? 你是一块界石,你毫不动摇地指出某地离某地的距离,这就是我为什么这么需要你的原因。”我只想默默地望着她,在沉默中完成“安妮在面前”的重要性。她说我的头发颜色与什么都不配,帽子也一样。她的样子神秘而满足。她说: “长时间地注视着某些东西对我也不是一件好事,它们使我厌恶。”这情形和我的情形正巧合,我以为我们殊途同归了。她却说: “我知道有人和我的想法相同,反而不高兴。” “你抱怨是因为你周围的事物不象花那样安排妥当,我想行动。”她说她要到英国去。我内心不愿地站起来,想搂抱她,被她拒绝了。我明白,我的过去已经死了,我孤独而自由,但这种自由象死亡。“自学者”被人看作是同性恋者,给打出了鼻血,我为他报了仇,但他不愿我陪他。我觉得“我”暗淡了,完了。我与以前的相好老板娘告了别。在等火车离开布城市前,我听了以前常听的唱片,感到心跳得更快。我会对自己说:就是从那天、那时开始了一切,我能够通过我的过去来判定自己了。
作品鉴赏 这是一部很难读懂的哲理小说,因为它几乎是萨特存在主义哲学的通俗读本,但萨特自己则说: “从纯粹文学的角度来说,《厌恶》是我最好的文学作品。”不管怎么说,要读懂这部作品,我们还是有必要搞清萨特存在主义的一些基本观点和原理。概括说来,萨特的哲学核心是三点:“存在先于本质”、“自由选择”和世界是荒谬的,也就是说,人生和现实是荒诞而令人厌恶的,人的存在在先,本质在后,人存在着就是为了自由选择、自由创造,这样才能获得自己的本质,人在选择和创造自我本质的过程中,享有充分的自由,但这种本质的获得和确定,只有在整个过程的最后终结时才能完成。这些观点和原理,在作品中几乎全部得到了形象的显现。小说开头引了一段话: “他是一个没有集体重要性的小伙子,他仅仅是一个人而已。”它奠定了整部作品的基调。“仅仅是一个人”,那就是一种客观的存在,一种先于一切的存在,承认与否都一样;“而已”,吐露的是一种无可奈何、不得已的叹息,甚而有点厌恶的感觉;“没有集体重要性”,不是含有自由选择的意味吗? 小说循着这一底蕴展开叙述、描写和议论的,它又通过厌恶或称恶心这一心理和生理感受展开的。请注意作品最先那篇没日期的日记中写的一件事:“我”学顽童在海边打水漂。这是很单纯的一个行动,但“我看见了一件东西而且感到厌恶”,作品多次提到这一事情,想到它就感到厌恶,但它又是客观存在(石头和海),奈何它不得。小说通过“我”看到的各种各样的事情和物体,都表达了这一感受,摆雕像、与“自学者”接触、街上和公园里的情景、博物馆和各种店铺里的境况等等,都无例外。这可看作是作者对那么个社会和现实的迷惘、不满、厌恶与批判。这说通过“我”的感受与思考,反反复复表达的还是三层东西: 一是客观存在无法理解,包括自我和时空; 二是客观存在是那么荒谬而又使人厌恶; 三是自我不能支配与主宰一切。这既理性化地道出了存在主义哲学的基本观点,又因渗入了主观情绪、情感和心理、生理等内容,而显得形象、通俗、丰富、深刻。作品中的另两个主要人物——“自学者”和安妮,则同“我”不一样,驱使他们行动和从他们的性格心理表现出来的,表面看来是另一种观念和思想。“自学者”更富人情味,他主动向“我”请教、邀请“我”吃饭、谈他的被俘时的真切感受,甚至被人看成同性恋的行动(抚摸一小孩的嫩手)等,都与我的冷漠与悲观形成较强烈的对比。他爱人生、爱人类、如饥似渴汲取知识,虽然还带有某种盲目与泛化,但人物形象依然惹人喜爱。安妮有着自己的生活方式和理想信念,她在厌恶现实、雷同、模式和冬烘方面,与“我”相似,但她崇尚行动、向往自由与自主,又与“我”相龃龉。这两个人起了对比与衬托作用,一方面使“我”的悲观主义相形见绌,显得暗淡无色,另一方面又从另一侧面补充了“我”的观念与思考。因为萨特的存在主义某种程度上是等于人道主义的,它强调的选择与创造又都与人的行动有关。这样,“我”的感受和思考就有了进一步和深一层的升华了 (小说结尾就表现了这一点)。作品虽充满了议论,但毕竟是循着自己形象和感性的逻辑轨迹演化的,它有着情感、心理的细腻刻画和描绘,又不乏有极浓郁的象征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