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克莱修

提图斯·卢克莱修·卡鲁斯(Titus Lucretius Carus,约公元前99—55),古代罗马共和末期杰出的人和唯物主义哲学家。

关于卢克莱修的生平,确凿的历史资料很少,主要有公元四世纪的两位教会作家的著作和他的同时代人西塞罗书信中的片断记述。参照卢克莱修传世的唯一著作《物性论》和根据古代作家的记载,学者们对他的生平作了种种不同的推测,有的意见截然相反。

他大概属于罗马古老的卢克莱修家族的某一支系。至于出生地,有的说是罗马,有的说是庞贝。他在长诗《物性论》中写明,这一著作是奉献给罗马著名贵族麦姆米乌斯的,看来,他们两人是朋友。麦姆米乌斯是苏拉的女婿,和诗人金纳、卡图鲁斯是朋友。西塞罗在公元前54年2月写给自己弟弟的一封信中说,“卢克莱修的诗就像你信中说的那样,既表露了他的才华,也闪耀着艺术的光辉。”有的学者认为,《物性论》最初可能就是由西塞罗出版的。

《物性论》全诗6卷,每卷千余行,用抑扬六步格写成。这部规模宏伟的巨著,把科学和哲学的深刻内容,用瑰丽的诗的形式表达出来,格调崇高,气势磅礴。它不仅是出色的哲学论文,也是世界文学宝库中少见的杰作。

《物性论》是流传至今的唯一一部完整的、用诗的形式宣扬伊壁鸠鲁学说的著作。卢克莱修是伊壁鸠鲁的热烈追随者,在诗中对古代的原子论作了最完全、最系统的叙述。由于伊壁鸠鲁著作的大量散失,这部长诗对于研究古代唯物主义的巨大意义便更显得突出。

在罗马共和末期,思想领域呈现错综复杂的情况。一方面,由于战争不断,阶级斗争激烈,社会动荡不安,人们普遍感到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因而宗教迷信盛行。另一方面,在一部分人中间,伊壁鸠鲁的学说非常流行。这一学派宣扬的追求个人内心的宁静,正迎合了一部分对政治斗争感到厌倦的人的需要,尤其是有教养的中等阶层的某些人的需要。希腊文化影响很深的卡姆帕尼亚是当时意大利的伊壁鸠鲁学派的中心。西塞罗说,“群众十分喜爱这一学说”,伊壁鸠鲁的追随者用自己的著作“塞满了整个意大利”。十八世纪在赫尔库兰努姆发掘出大量写有伊壁鸠鲁学派以及伊壁鸠鲁本人著作片断的纸草,说明西塞罗的话有一定根据。

卢克莱修不是理论家,而是以启蒙者的身份出现在《物性论》中。他自己说,为了使广大群众易于接受伊壁鸠鲁的学说,他用动听的诗句来叙述。他特别着意于宣传伊壁鸠鲁的原子唯物论,意在帮助人们摆脱宗教迷信的影响,过和平宁静的幸福生活。

伊壁鸠鲁的原子论是卢克莱修反对宗教迷信的理论武器。《物性论》主要论证了原子论的下列各点:世界上只存在着原子和虚空。万物皆由原子构成。物质灭亡后分解成它们所由构成的原子。原子是小得看不见的物质微粒,是不能再分的。原子有重量和形式的区别。原子是不生不灭的,虽然它们合成的事物无休止地产生着,灭亡着。原子永恒地在虚空中运动。原子有三种运动:由原子自身重量产生的垂直向下的运动;原子下降时自动发生偏斜的运动;原子相互撞击的运动。

卢克莱修坚持伊壁鸠鲁的认识论,重视感性认识的作用。他和伊壁鸠鲁一样,根据原子运动偏斜的学说,论证了自由意志的存在,反对斯多葛学派宣扬的宿命论。

卢克莱修认为,神也是由原子构成的。按他的描述,神是长生不老的,富有一切,没有痛苦和忧虑,永恒地过着和平、宁静的幸福生活。既然神富有一切,他们就无求于人,人们也就不能用祭祀博得他们的欢心。神是不干预人事的。因此,人们害怕神的愤怒和惩罚,相信神示,听信祭司、巫祝的胡言,以致给自己造成许多的不幸,实在是不必要的。

卢克莱修关于神的学说有不少矛盾。他一方面认为神是不朽的,但又说神也是由原子构成的。根据他所主张的原子论,一切由原子构成的东西都是有生有灭的。他既承认神的存在,又说他们不但“不能为我们的感官所知觉”,甚至也不能为我们的心灵所察知,也就是说,几乎是不存在的。

卢克莱修要人们相信,天体的运转不是出于它们的自由意志,不是按照神灵的计划,与人间的祸福毫不相干。他用自然的原因解释风暴、雷电、火山、地震以及瘟疫等等灾害现象。他指出,如果雷电是神怒的表现,那么,为什么它会击毁庙宇?为什么它会放过坏人而杀死无辜者?他认为自然界是规律统治驾驭一切,神灵的威力并不能抗拒自然的命令。

卢克莱修的时代,罗马盛行毕达哥拉斯学派和柏拉图学派关于灵魂不死和轮回的学说。卢克莱修以许多妇孺皆知的常识,成功地批驳了这类唯心主义观念。他问道:“如果灵魂是不朽的,是在人诞生时进入人体之内的,那么,何以我们一点记不起前生前世?”小孩为什么不是一生下来就能像成人一样地慎思明辨?他要人们想一想,如果一种动物的灵魂能进入另一种动物的肉体,那么,生物的习性会是多么紊乱。鹰就会害怕鸽子,猎犬就会害怕麋鹿。人类就会没有智力,而野兽反而会有理性了。事实上,这些现象都不存在。

卢克莱修把灵魂和精神加以区分,认为灵魂是生命的本原,分布于全身;而精神是理智和意识,只存在于胸的中央。他说,不管是灵魂还是精神,都是精细的原子构成的。灵魂和精神与肉体不可分割地结合在一起,是同时产生,同时死亡的。说灵魂和精神不死是没有根据的。他要人们想一想,既然生前没有感觉,也就可以知道死后同样不会有感觉,因而说不上什么死后的痛苦。地狱的刑罚只是人们的传说,根本不值得害怕。死只是结合成我们人的那些原子的分散,正如生是一些原子的结合一样。没有死也就没有生。他劝人们以开明的态度对待死亡,在临近老死时高高兴兴地死去,为后生者让路。

和伊壁鸠鲁一样,卢克莱修认为,人的幸福就是身体的无痛苦和精神的无纷扰。他主张,物质的享受以满足生命的自然需要为度。他嘲笑人们对权力和财富无止境的追求,指出黄金和紫袍无益于身体。他说,吃得过饱也能使人丧生,躺在绣花的床毯上并不能使病热快一点消退。他认为一个有美德的人应当关心国家大事,勤守职务。他告诫人们,要爱惜名誉,保持自己的独立的社会地位,不要浪费祖产。对于日常的宗教活动,他主张随俗地参加宗教仪式,但不要让对神的恐惧扰乱自己心境的平静。

在《物性论》中,卢克莱修对自己生活的时代的政治事件从未提及,也没有说明自己对现实的政治斗争的态度。他只是用一些泛泛的词句谈论现实。实际上,他是用这种伊壁鸠鲁式的“漠不关心”表明了他对现实情况的深刻不满。在卢克莱修看来,中小奴隶主阶级的经济状况足够保证他们的温饱,他们缺乏的只是内心的宁静。他反对统治阶级上层贪得无厌地追求财富和权力,发动战争,苦害人民,也反对弥漫罗马社会的奢侈、荒淫、懒惰、奉迎等等的不良风气。他提倡充分享受大自然的乐趣:在风和日暖的时光,三五知己徜徉在树荫下,流水旁,缀满鲜花的草地上,养息身体,开怀行乐,而所费不多。

对于人类社会的历史,卢克莱修也试图用原子唯物论加以解释。他认为人类是生物界长期发展的产物,社会只是在自然界发展到一定阶段时才出现。人类社会的发展是一个不断进步的过程。人类最初和动物一样过着野蛮的生活,经过了漫长的岁月才学会用火,制造工具,进入文明时期。再往后,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发展了,才出现了家庭,有财产,国家,法律,等等。虽然卢克莱修对人类社会发展的过程作了唯物主义的描述,但是关于社会发展的动力,他的看法却是唯心主义的。他从人类意志自由的思想出发,认为家庭出现以后的历史是人们订立协议,不断调整彼此关系的历史。他说,当人们愿意既不损害别人也不让别人损害自己的时候,便订立信约,而让能力较强智慧较多的人去设立官吏职司,制定法典,人们“自愿地服从法律和最严格的规范”。这样便有了国家和法律。他把理性,把少数英雄人物作为社会发展的动力,这显然是错误的。

无论是从哲学的角度说,还是从文学的角度说,《物性论》都有巨大的影响。卢克莱修认为自己首先是哲学家,然后才是诗人。后世的一些学者认为,他也许首先是伟大的诗人,然后才是哲学家。他的诗歌对于贺拉斯、维吉尔、奥维德等人的创作活动都曾发生巨大影响。虽然他的诗一度湮没不彰,但在经历了漫长的欧洲中世纪黑暗岁月之后,于1473年再次出版。从此以后,随着伊壁鸠鲁的唯物主义学说日益受到人们重视,《物性论》也就译成多种文字,广为流行。作为古代罗马伟大的诗人,卢克莱修得到雪莱、罗蒙诺索夫、赫尔岑等人的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