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琫准





全琫准(1854——1895),朝鲜近代杰出的农民革命领袖。他领导的甲午农民战争,是朝鲜近代史上第一个革命高潮。

全氏,字明淑,号海梦,出生在朝鲜南方全罗道高敞郡(另说古阜郡)一个乡村塾师家庭。他生活的时代,正是李氏朝鲜封建社会走向没落、崩溃的时代。外国侵略者用武力打开朝鲜大门,蜂拥而入,强迫李朝政府签订一个又一个不平等条约。而封建统治者“不念国家之危殆……骄侈淫眠,无所畏意,八路鱼肉,万民涂炭”。朝鲜全罗、庆尚、忠清南三道是当时主要产粮区,也是皇粮和地税的主要来源。围绕土地问题表现出来的阶级矛盾和对立十分尖锐。

自从1876年朝鲜近代第一个丧权辱国的《朝日江华条约》缔结后,釜山、仁川等地又被辟为通商口岸。在封建与外国资本主义的压榨下,农民要活命,不断起来进行斗争。全氏的父亲全彰爀,就是在1892年古阜郡一次农民暴动中被捕,死于乱杖之下。内忧外患的社会生活环境,使全氏从小就对社会现实不满。他为寻求救国救民的道路,1890年加入了盛行南方的东学教,并当上古阜地区东学教接主(即东学教的地方首领)。

东学教,为1860年庆尚道庆州府人崔济愚所创。它是朝鲜民间的秘密结社,虽称东学(东方之学),与西学(天主教)相抗。它假借宣传宗教发展组织,提出“惩办贪官污吏”、“斥倭斥洋”的口号,在贫苦农民中间引起强烈反响。因此,朝鲜十九世纪末的农民起义便自然同东学教联系在一起。

1893年,古阜郡一带适逢歉收,郡守赵秉甲依然巧取豪夺,强征万石堰水税,规定每下一斗种子,好田要交税二斗粮食,次田交一斗。农民多次要求减免,他非但不允,反而拘捕递送呈文的农民代表,并把这笔共计700石的重税纳入私囊。全氏挺身而出,两次到官衙为民陈情都被赶了出来。现实使他切身感到对付贪官污吏光凭请愿不行,唯有奋起反抗。他联络当地宋大和等东学教人密议起兵,计划打古阜,占全州,捣京城,灭权贵。

1894年(农历甲午年)2月15日(阴历1月10日),全氏率领东学教徒与非教徒农民数千人,乘夜攻破古阜邑三门,袭击郡衙,夺取武器,占领该邑。郡守赵秉甲仓皇而逃。起义农民在全氏指挥下,烧毁地契、卖身契,惩办或赶跑残暴的官吏、地主和土豪,砸开牢门释放无辜的百姓,打开仓库把强征去的税米重新发还农民。全氏领导农民起义达到初步目的后,将主力转移到离古阜不远的马项市场待机。一面观察政府动向,一面呼吁邻近地方的东学教接主发动民众,举旗响应。

封建政府得悉古阜起义后,马上派长兴府使李容泰为古阜郡按核使,前往镇压和招抚。李容泰来到古阜,对东学教徒和参加古阜起义的农民大肆捕杀,甚至株连家属。因此,全氏率领农民群众再度攻占古阜,赶跑按核使。接着,攻克泰仁县,活捉了县监。后又占领军事要地和政府粮库所在地——古阜郡白山。5月2日(阴历3月27日),发布了有名的白山檄文,阐明斗争宗旨:“吾辈举义至此,决非他故。所望拯百姓于涂炭,奠国家于磐石。当内斩贪虐之官吏,外逐横暴之强敌。举凡苦于两班(即封建贵族)、富豪之民众,与夫受辱于方伯(即道观察使)守令(即郡守)之小吏,皆与吾辈同其怨恨,勿少踌躇,勿失良机,其速奋起。”云云。

全氏在白山扎营不到几天,就有8,000多人在东学教接主孙和中、金开南、金德明等人带领下,从四面八方云集而来。其中,不仅有东学教徒和普通农民,还有奴婢和城市贫民,甚至还有一部分失势没落的两班、儒生、乡班(即地方上的两班)和地方胥吏。起义农民一致推戴全氏为总大将,孙和中、金开南为总领管,金德明、吴时泳为总参谋,崔景善为领率将,正式编成农民军,队伍达一万几千人。斗争纲领是:一,不杀人,不伤物;二,忠孝双全,济世安民;三,逐灭倭夷,澄清圣道;四,驱兵入京,尽灭权贵。农民军头缠白巾,手持竹枪,士气昂扬,高高揭起“辅国安民”的大旗,乘胜前进,连取扶安和金沟两县。

全氏在白山起兵的消息,震动了全罗道53个郡县。全罗道监司(即观察使)率官兵和临时招募的壮丁千余人来打古阜。全氏以伏击战术,于5月11日(阴历4月7日)晨,在离古阜20朝里的黄土岘全歼官兵。当夜又攻克井邑,直逼全罗道首府全州。封建政府匆忙派全罗兵使兼壮卫营正领官洪启薰为两湖(即全罗、忠清两道)招讨使。洪率京师乘清朝军舰由水陆两路南下,抢先进驻全州。壮卫营是京师精税部队,由外国教官训练,使用洋枪洋炮。全氏考虑到农民军火力不足,尚需夺取地方官衙武器装备自己。决定暂不攻全州,而先打全罗道西海岸各郡县,连破兴德、高敞、茂长,农民军愈战愈强。

全氏在茂长,偕同孙和中、金开南等人再次联名发表文告,进一步阐明他们“以辅国安民为死生之誓”。在他们号召之下,各地纷纷爆发了农民起义。洪启薰京师惧于农民军的声威,不敢出讨。后得知京城又派出援兵才从全州南下,沿途烧杀掠夺。全氏立即挥师北上迎战,在长城黄龙村伏击敌军,重创京师主力。

随着革命形势发展,全氏领导农民军开始在各郡县建立农民自治机关“执纲所”。这是农民革命政权的萌芽形态。它由农民军选出执纲一人和议事员若干名组成,专事处理民间庶政,由各郡邑官吏协助工作。全氏还为农民军制定了“降者受待”、“贫者赈恤”、“贪者追之”、“奸者除之”等12条纪律,“若违反者囚之狱”。农民军纪律严明,深受人民拥护。一位日本记者在当年5月26日东京《日日新闻》上报道说:“东学党有不耽酒色,不吸烟等规定。人人遵守。……严禁践踏农田,妨害农作。……所到之处,都以现金交易。商业照常进行,无危害之患。在人民中声誉很好。”

在胜利的形势下,全氏不失时机地率农民军主力继续向全州进发。全州判官闵泳升第一个逃走,守城军放了几炮也四散逃窜。农民军当天5月31日(阴历4月27日)就打下全州城。全州既是朝鲜南部一个重要战略要地,又是李氏王朝发祥地。攻克全州的消息给各地人民莫大鼓舞。除全罗道外,忠清、庆尚、京畿、江原和黄海各道,也接连爆发了不同规模的农民起义。古阜农民起义终于发展成为全国性的农民战争。

全州失守,各地农民起义,全国交通断绝,京城粮源切断,使李朝封建统治者大为震动。他们不惜卖国,暗地里敦请清朝政府“遣兵代剿”。为了赢得时间,一方面增派京师阻止农民军北上;一方面向农民军提出媾和。他们劝诱说,若两军继续交战,不仅王朝圣地全州将变成一片废墟,而且外国军队还会趁机出兵干涉。他们假惺惺地提出双方同时撤出全州,许愿设法使外国军队撤走,表面接受农民军关于实行各项政治改革的要求。

全氏打下全州后,准备同忠清道农民军会合,直取京城。可是,以东学教第二教主崔时亨(海月)为首的一派上层领导,却极力反对农民起义扩大发展。甚至向各地发出通告:“借道酿乱,不义也。湖南(即全罗道)全琫准和湖西(即忠清道)徐璋玉,皆为国家之罪人、师门之逆贼。吾辈当聚力而攻之。”农民军在全州攻防战中伤亡较大。农忙季节来临,多数农民军战士归乡心切。另外,还畏惧清、日两国军队借口出兵。在这种情况下,全氏不得不暂时放弃北上,6月10日(阴历5月7日),同官方缔结了“全州和约”。农民军于次日即占领全州第12天后撤出该城。这是全氏在政治和军事上犯的严重错误。

在和约中,农民军提出12条改革弊政的方案。从内容上看,它反映了农民反封建反侵略的要求。在朝鲜历史上,第一次提出“平分土地”和民众参与国家管理。全氏为推进改革,除整顿和加强各地的执纲所外,还用武力在罗州、南原和云峰三邑也建立起执纲所。全罗道53个郡县的实权一时都掌握在农民军手里。但是,地方官吏暗地里阻挠改革方案付诸实施。执纲所里不少投机分子热衷搞个人私利,致使执纲所始终未能起到农民革命政权的作用。

清兵应朝鲜政府要求,于当年6月8至10日在忠清道牙山登陆。在南下全州时,由于“全州媾和”已达成,因此止兵。可是,日本却借口天津条约(中日有共同派兵权)、济物浦条约①,大举出兵,使中日两国关系顿时恶化。蓄谋已久的日本终于在7月25日,发动了侵略中国与朝鲜的战争。

9月,清军撤出朝鲜后,日本与朝鲜官军勾结在一起,把矛头转向农民军,对全罗道、忠清道一带农民军主力进行围剿。全氏决心再次起兵,赶走日军,尽灭权贵。10月中旬,崔时亨一伙迫于形势,不得不同意联合抗战。各路农民军陆续开往论山,与全氏会合。全氏在大多数东学教徒和农民军的支持下,11月中旬率10万大军北上,在公州与日军和官兵展开激战。由于日军武器精良,农民军惨遭失败。年底,三南一带几乎全被官兵和日军所控制。各地两班、土豪也卷土重来,组织“民包军”、“守城军”,协助官兵与日军夹击农民军。那伙一度参加东学教、农民军或执纲所的两班、乡吏,这时也都纷纷叛变,告密,捕杀农民军。

全氏失败后,毫不动摇。是年12月,辗转至全罗道淳昌一带坚持斗争,积蓄力量,准备东山再起。不幸被叛徒金敬天出卖被捕。全氏被关押在日本公使馆。敌人软硬兼施,时而严刑拷打,时而诱以高官厚禄。全氏坚贞不屈,怒斥道:“你们是我的敌人。我是你们的敌人。我一心要除尽你们,整治国家。如今落入你们手中,要杀就杀,何须多言!我可死于敌人之手,但决不伏敌人之法!”1895年4月23日(阴历3月29日),全氏壮烈牺牲在敌人的绞刑架下,年仅41岁。

全氏为朝鲜农民阶级的革命事业英勇战斗了一生。他所领导的甲午农民战争坚持了一年之久,是朝鲜人民从十九世纪末展开的反帝反封建民族解放斗争的序幕。它对封建统治者和外国侵略者的冲击,可以说是后来反日义兵斗争和爱国文化启蒙运动的先声。

由于历史与阶级的限制,甲午农民战争失败了。全氏反帝坚决,而反封建却不彻底。他提出“驱兵入京,尽灭权贵”,仅仅是为“澄清吏治”,并不想推翻李朝封建统治。在军事上没有建立巩固的根据地进行持久的斗争。在斗争中缺乏严密组织,也没有提出足以代替封建专制制度的政治纲领。

时来天地皆同力,

远去英雄不自谋。

爱民正义我无失,

爱国丹心谁有知?

这是全氏一首遗。相传是他临刑前吟诵过的,表达了他为国为民奋斗终身、死而后已的精神。同时,也流露出一位农民革命领袖无力扭转乾坤的慨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