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腻色迦

迦腻色迦(Kanishka,约公元78—101或102在位),贵霜帝国有名的君王。他以提倡佛教,奖励文学、艺术而闻名于世。

公元一世纪,贵霜奴隶制帝国崛起于中亚和南亚次大陆西北地区。创建这个帝国的大月氏部族,原住中国甘肃敦煌、祁连一带;后来由于匈奴人的压迫,逐步向西迁徙,经过大宛(费尔干纳),征服大夏(巴克特里亚)而定居下来。其西迁的时间约在公元前165年。那时大月氏还是未统一的部族,分为休密、双靡、贵霜、肸顿、都密五部,首领称为“翖侯”。过了100多年,贵霜翖侯丘就却攻灭其他四部翖侯,自称贵霜王, 向外实行扩张,“侵安息(帕提亚),取高附地,又灭濮达、罽宾,悉有其国。”丘就却80多岁时死去,其子阎膏珍即位,继续征略,“复灭天竺,置将一人监领之。”其领土远达恒河流域的马土腊。继阎膏珍之后的第三代贵霜王便是有名的迦腻色迦。

迦腻色迦在位年代是学术界长期争论不休的一个问题。研究贵霜历史发现,贵霜本身只有一些钱币和铭刻,没有文献遗留;当时西方各国对贵霜也无甚记述。唯一的文献资料为我国古籍;但我正史并未提到迦腻色迦。迦腻色迦事迹出自佛教文献,这就很不易确定其年代,从来各家说法相差甚远。当代印度学者马捷姆达等根据对钱币、铭刻和文献资料的综合研究,认定迦腻色迦纪年即塞种纪年。塞种纪年是开始于公元78年的。又迦腻色迦在位,据铭文记载凡23年。因此,他的统治应从公元78年开始,而止于公元101或102年。这是甚有影响的一说,为众多学者所接受。苏联科学院学者采取公元78年至123年一说,把结束年代推迟20余年。巴基斯坦学者达尼等把开始年代定在公元144年,更向后推。英人柏西·塞克斯则把起止年代定在公元100年和公元162年。总之,这还是一个未能最后解决的问题。不过对迦腻色迦是阎膏珍之后的统治者这一点,大家却是趋向一致的,尽管阎膏珍与迦腻色迦之间的关系并不太清楚①。

迦腻色迦即位后,秉承历代君王扩张政策,继续向外发展。西边他打败安息,向东他兼并克什米尔,沿恒河而下。佛经曾提到他和沙祗城、华氏城国王冲突的传说,这已为马土腊、憍赏弥、鹿野苑、什腊伐斯提等地出土铭刻所证实。迦腻色迦在位时,贵霜国势鼎盛。其领土西起伊朗东部,东至恒河中游, 北至锡尔河、葱岭,南达纳巴达河,掩有中亚和南亚次大陆西北,成为庞大的,与罗马、安息、东汉并驾齐驱的四大帝国之一。贵霜社会经济也相当发达。其领土是横贯中亚的“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商业向来兴旺。当迦腻色迦时,东方匈奴势力被东汉逐出塔里木盆地,西方安息、罗马也少有战事,“丝路”畅通,国际环境有利于贸易的发展。东汉的丝绸、漆器、铁器,南亚次大陆的玳瑁、珠宝、香料,埃及、西亚的玻璃、水晶、珊瑚,在中西贸易中都要经过贵霜。贵霜从中获取厚利,商品经济有了更大的发展。贵霜首都原在中亚,迦腻色迦迁都富楼沙(今白沙瓦)。其城周围40余里,“城郭端直,民户殷多”,极其繁荣富庶,是当时世界有名的大都城之一。

迦腻色迦在位时期,贵霜与东西各国有广泛的使节交往。公元99年贵霜使节访问罗马,图拉真柱廊上留有贵霜人的画象。据《后汉书·班超传》记载,公元87年贵霜派使者来汉,“贡奉珍宝、符拔、师子。”中国也有王子去贵霜,带去梨和桃,因而印度称梨为“至那罗阇弗呾逻”,意为“秦地王子”,称桃为“至那你”,意为“秦地持来”。在贵霜与东汉关系史上,也曾发生一次冲突,即公元90年班超击退月氏入侵事件。西方学者据此说班超曾“臣服”过月氏;又说其后迦腻色迦把东汉的于阗、莎车、疏勒兼并过去,这都是原于对文献的穿凿附会,并无可靠根据。公元90年,月氏七万大军踰葱岭来犯。班超众少,出奇计将其击退,并未追歼,更未侵入月氏国土。史称战后月氏“岁奉贡献”,西方学者遂认定贵霜曾“臣服”于汉。其实这“贡献”一词,同战前月氏向汉的“贡奉”一样,指的和平商业贸易而言,并无称臣纳贡之意。至于迦腻色迦征服于阗、莎车、疏勒事, 所根据的为玄奘在《大唐西域记》中的记载:“迦腻色迦王,威被邻国,化洽远方;治兵广地,至葱岭东。”这是玄奘听到的传说, 在我正史中并无记载,不可当作信史看。公元一世纪后期班超通西域,于阗、莎车、疏勒属汉管辖。公元107年东汉罢都护,西域诸国一度附属匈奴,但不久又返归于汉,与中原关系不绝。《后汉书·西域传》记公元127年,“龟兹、疏勒、莎车等十七国皆来服从”;又记公元130年,疏勒“臣磐遣侍子与大宛、莎车使俱诣阙贡献”; 又记公元133年,“臣磐进献狮子,封牛”。《后汉书·献帝纪》记公元202年,“于阗国献驯象”。《三国志·魏志》卷二记公元222年,“鄯善、龟兹、于阗王各遣使奉献”。《魏略》记疏勒兼并莎车诸国, 同于阗、龟兹等对魏“无岁不奉朝贡,略如汉氏故事”。可见在公元后两三个世纪中,于阗、莎车、疏勒一直受中原王朝统辖,并未为贵霜所兼并。

迦腻色迦在贵霜有很高的威望,这不仅是因为他军事政治上的成功,更重要的是由于他对佛教和文化艺术的保护和提倡。他大约即位后不久即皈依了佛教。为了利用佛教作为思想统治工具,他不惜钱财,在各地修建雄伟壮丽的佛寺(伽兰)、佛塔(窣堵波)。富楼沙有富丽堂皇的佛寺和高逾183公尺的大佛塔①,即是他之所建。 东晋法显巡礼时赞美说: “凡所经见塔庙,壮丽威严都无此比。”唐玄奘也叹为“奇工”,说“佛像庄严,务穷工思”,“重阁累榭,层台洞户。”迦腻色迦提倡佛教,其最大的一件事是召开佛教第4次“结集”。这是佛教史上最后一次宗教大会。会议地点在克什米尔,或说在健驮罗,或说在贾兰达尔(今贾朗达尔)。参加大会的有500名高僧,来自全国各地。大会在佛教大师波栗湿缚(即胁尊者)指导下,由另一佛教大师世友主持。当时佛教徒对释迦牟尼教义的解释,有几个派别,意见甚为分歧。迦腻色迦遴选高僧,收集、整理各派资料,对佛陀教义作出最完备的注释,共300,000颂,6,600,000。据言《大唐西域记》记载,为了能“悬诸千古”,“广宣流布”,“迦腻色迦遂以赤铜为鍱,镂写论文”,纳诸石匣,又专修一座佛塔来珍藏它们。

佛教兴起于恒河流域,原着重伦理教诲。佛只示人以解脱进入涅槃的道路,不拜偶象,主张众生自救。为适应贵霜帝国广土众民的新局面的需要,佛教遂发生变化,从谈经说法的寺院走出来,成为群众性的宗教。它开始宣扬佛有许多化身,造出各种菩萨,在人世普渡众生;而众生只要虔诚信仰,崇拜偶象,则人人均可成佛。这个新教派自称“大乘”,是“大道”或“大业”的意思;对原有教派,则贬为“小乘”。大乘佛教比小乘佛教具有更大的欺骗性,也更适合统治阶级奴役劳动人民的需要。它在中亚和南亚流传,并通过塔里木盆地传入中原内地,再传至朝鲜和日本。佛教的这种演变和流传,自有其社会阶级基础,也同迦腻色迦的提倡有密切关系。迦腻色迦是崇信大乘教派的。许多大乘教派理论大师都曾得到他的支持和庇护。迦腻色迦虽然皈依佛教,却并不排斥异教。他对其他各种宗教信仰采取兼容并包政策。在他的钱币上,除佛象外,还可看到印度教的、袄教的、希腊的、苏美尔的、埃兰的各种神象。贵霜帝国领土辽阔,民族成份复杂、各种宗教都有一部分信徒,也都能为贵霜君主的统治效劳。它们安慰着被剥削被压迫的劳苦大众,号召顺从和忍耐,有消磨斗志,麻痹思想的作用。这是迦腻色迦之所以尊重各种宗教的原因。

迦腻色迦大力提倡文学艺术。他的宫廷是当时文学艺术活动中心,那里集中一批著名的文人学者和技艺人材。如诗人马鸣、佛教大师波栗湿缚、世友、世亲,哲学家龙树、摩吒罗,医学家阇罗伽,工艺家阿格西勒斯。马鸣用梵语雅言写作,其代表著作为《佛所行赞》。世友是一位论师,撰有《阿昆达摩品类足论》。世亲是迦腻色迦所建白沙瓦寺的高僧,编纂《阿昆达摩俱舍论》。迦腻色迦奉献白沙瓦佛塔的青铜舍利匣,在古典的花环图案背景上,铸有佛象和皇帝象,十分精美,即出自阿格西勒斯之手。迦腻色迦热心建筑艺术。他修建白沙瓦城和呾叉始罗的西尔苏克城,采用圆形碉堡和宏伟门道的新建筑法。他在印度河、恒河流域各地修建许多佛寺佛塔,都装饰着华丽的石雕和彩绘图象。其精美技艺,令后世外域的旅游者赞叹不已。贵霜造像艺术,除钱币上铸的和石刻的外,还有铜造或石膏雕塑的,也有一些陶象。这些艺术珍品,多发现于健驮罗地区,称之为健驮罗艺术。它们把希腊艺术形式和佛教主题结合起来,产生出一种很特殊的艺术风格。例如有一枚迦腻色迦时期的钱币,其上刻有穿希腊服装的释迦牟尼象,周边又有用希腊字母拼成的“佛”字。健驮罗艺术是贵霜人民在希腊、伊朗等外域艺术影响下创造出来的民族文化。它兴起于公元一世纪,在迦腻色迦的提倡、鼓励下,得到高度发展,繁荣一时。贵霜文化艺术,沿着“丝绸之路”,随使者、僧徒、商客传入东方,对我国文化艺术的发展也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迦腻色迦好大喜功,连年东征西讨。传说当他临终时,还大声叫喊:“我已经征服三面,所有的人都到我这里来求庇护;唯有北方地区还没有投降。”这位野心勃勃的君王又崇尚佛法,大兴土木,劳民伤财,激起各民族广大人民的痛恨。据说他最后是被人谋杀而死的,这暗示出当时贵霜曾发生一场政治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