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内子病中札·张问陶
同检红梅玉镜前,如何小别便经年。
飞鸿呼偶音常苦,栖凤将雏瘦可怜。
梦远枕偏雲叶髻,寄愁买贵雁头笺。
开缄泪涴销魂句,药饵香浓手自煎。
乾隆五十四年(1789)十一月,诗人离家赴京;次年四月考中三甲五十五名进士,寓居京城。不久传来了妻子在成都生病的消息,于是诗人心系神牵,写下了这首缠绵悱恻的诗,表示了自已与妻子的伉俪情深。
首联回忆从前夫妻生活的谐和融乐。诗人曾伴着妻子在镜前梳妆,同检红梅,这虽然仅是一个细微的动作,却包含着夫妇间无限温柔与体贴,所以在诗人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然如今劳燕分飞已经有一年了,怎不令他愁思满怀。“如何”二字将诗人离别的愁苦与对妻子的相思之情曲曲传出。颔联俱以比兴出之,上句写自己如飞鸿失偶,鸣声中常带苦涩;下句说妻子独自带着女儿,像栖凤将雏,憔悴可怜。诗人于上年七月才生一女,取名枝秀,所以有“将雏”的说法。这两句虽用了隐喻,但表现的感情十分显豁明了,前句写我,后句写妻,相对成文,真情自见。“瘦可怜”三字也紧扣妻子在“病中”的事实。颈联上句拟想妻子在家乡依枕而卧,屡屡梦见自己,至使如雲般浓密的发髻也弄偏了;诗人也频频寄信回家,以表示自己的相思之念。这两句中前句写妻,是悬想之辞;后句写我,为实录真情,两句虚实相映,但都通过形象具体的动作来表示感情,读来恻恻感人。尾联的上句写自己接到妻子病中的书札,不禁泪流纵横,为她的病情而担忧;读着她的来信,诗人似乎看到她抱病自煎汤药的孤寂,而自己远在他乡不能陪伴帷幄,真是于心何忍。张问陶之妻林韵征是成都盐茶道林西厓之女,能诗善文,被誉为四川才女,其信中自有感情沉挚的诗句,所以诗人称之为“销魂句”。这两句与上一联相反,上句写自己,下句写想像中的妻子,传达出自己的负疚之情,正应合“得内子病札”之题面。
这首诗写夫妇间真诚的思念十分成功。它用了律诗特有的对仗手法,两两相对地展开自己与妻子之间的情愫。首联虽为合写,然以时间上的差异表示昔日的欢爱与如今的孤独。下三联都一句写自己,一句写妻子,用了虚实相生的表现方法,不仅写出自己的相思,而且从对面落笔,形象地刻画出妻子的思念与病态,从而更深刻地表现了他们伉俪相知之深,情意之笃,其中优美的形象与精当的比况更加强了诗的感染力,读来感人肺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