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棠、袁克文跋元建阳本《极玄集》,前有元至元五年建阳蒋易题记(简称建阳本),上、下两卷,现藏于国家图书馆。自明末至近现代,此本或题跋或钤印,递藏于多位藏书家之手。《极玄集》最早之版本为宋刊本,后出现元建阳蒋易刊本,以及包括明汲古阁本、秦酉严钞本等多种明刊本。宋代原刻本今已不见,仅有汲古阁影宋刊本和述古堂影宋钞本。此建阳本历来被当作元本,但以《唐人选唐诗新编》为代表,多将其视为明代重刻本。这一结论能否确立,尚需进一步探讨。
建阳本《极玄集》的递藏经过建阳本《极玄集》经多位藏书家辗转递藏,从所留印鉴和题跋中可梳理出此刊本之“前世今生”。诸多藏书家中袁克文所留的印鉴最多、题跋最详。袁克文,字豹岑,号寒云,袁世凯的次子,“民国四公子”之一,长于诗文,工于书法,极喜收藏书画、古玩等。他有写日记的习惯,每每将购书经过记载其中,其《寒云日记》“丁巳日记(1917)二月十七日”云:
于博古斋购得元刊《唐诗极玄集》及《滋溪文稿残本》,皆极精妙。合值四百二十元。
《唐诗极玄集》二卷,唐姚合纂、宋姜夔点。双栏小黑口,半叶九行,行十八字,目录后有至元五年建阳蒋易刊书题记。莫郘亭撰书题衣又跋。藏印有:“求是室藏本”“瘦”“蔼初”“人淡如菊”“宝研堂”“春水船”“胥江”“长宜子孙”(瘦下诸印皆沈鸣之印)“韶州府印”“莫棠楚生父印”。书尾有“壬子四月邻苏老人观于沪上”一行,下钤杨守敬印。刊刻楮墨不在宋本下也。
在袁克文之前,此书已辗转多家之手。寒云认为“瘦下诸印皆沈鸣之印”,若寒云所说不误,那么此书有印鉴为证的最早收藏家应为沈鸣。沈鸣,字稼园,吴兴人,由明入清,是清初遗民,著有《明史南都大略》。关于沈鸣的文献记载很少,虽然他有著作留存,但并未显示其喜爱藏书,而且他曾因躲避仕清而身入西南,人生漂泊,藏书似为不便。其实从“瘦下诸印”来看,更似叶树廉藏书,“宝研堂”和“胥江”皆为叶树廉藏书印。王重民《中国善本书提要》有载:“项斯诗集一卷,钞本。唐项斯撰。卷内有‘宝研堂’‘胥江’等印记,卷末有朴学斋老人题记。按叶树廉一名万,字石君,藏书处曰朴学斋。”(“宝研堂”的“宝”字篆文,可能有误读,或读为“宝”,或读为“审”,但皆指叶树廉,因此对叶树廉此枚藏书章,一说“宝研堂”,一说“审研堂”)叶树廉是明末清初的藏书家,江苏吴县人,嗜藏宋元善本。以印鉴而判断为沈鸣,仅有寒云一家之言,是为孤证。叶树廉和沈鸣的生活时代与地域都相近,不好判断藏于谁手,但若从收藏经历来论,叶树廉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叶树廉之后,此书可能流落到苏州虎丘山一僧人手中,何焯曾借来校对手中的明刻本,其跋曰:“此书心友借之虎丘一僧,留二日即还之。”后不知是馈赠还是购买,此书终归何焯弟何心友所有,但他们都未曾在书中留下钤印和题跋。有印鉴为证的递藏线索是被收于黄式三手中,书中目录页钤有“求是室藏本”。黄式三,浙江定海人,主要生活于清道光时期,是清代著名学者。“求是室”为黄氏家塾和藏书处,黄式三《儆居集五·杂著四·求是室记》:“余之家塾旧题求是室,所藏之书用求是室藏书印。丙申(1836)后,复题晚儆居之颜,而求是室之旧颜不废焉。”
袁克文日记中称此书有“莫郘亭撰书题衣又跋”,书衣有篆文“极玄集”三字,可以确定在黄式三之后此书又被莫友芝收藏。莫友芝,字郘亭,善写篆书,他生活的年代比黃式三稍晚,是清代藏书大家。他曾领江南书局数年,并遍游江淮吴越,搜访奇书。黄式三所居之定海,正在莫友芝游览范围之内。因此,莫友芝在吴越之地揽入黄式三所藏元本《极玄集》亦是顺理成章。
莫友芝的藏书丰富,在他死后,其藏书大多归其侄儿莫棠所有。莫棠,字楚生,贵州独山人。早年游宦两广十余年,官至广东韶州知府。受其叔父莫友芝的影响,对藏书颇有兴趣。此书中钤有莫棠的藏书印“独山莫氏铜井文房藏书印”“莫棠楚生父印”,还钤有“韶州府印”,看来莫棠早年任韶州知府时即已为其所藏。民国后,莫棠弃官归隐,晚年一直寓居苏州。
据寒云日记所言,他“于博古斋购得”此书,“博古斋”是沪上书商柳蓉村开的一家书肆。柳蓉村,又名柳蓉春,因头脑精明,会做生意,书林中人送其绰号“柳树精”。莫棠在弃官而至苏州的途中,应该是卖掉了一些藏书,包括这本《极玄集》。袁克文跋文中亦云:“书中莫棠小印即其后裔。举所藏书尽付柳估蓉村,鬻诸市上。”但在袁克文购得之前,杨守敬曾于柳蓉村处观阅此书,并题曰“壬子四月邻苏老人观于沪上”,钤“杨守敬印”。柳蓉村虽是个书商,但淹雅好古,好友陈乃乾曾回忆说:“柳树精虽未尝学问,但勤于研讨,富于经验……家本寒素,居积致小康,每得善本,辄深自珍秘,不急于脱手。夜深人静时,招二三知音,纵谈藏书家故事,出新得书,欣赏传观。屋小于舟,一灯如豆,此情此景,至今犹萦回脑际也。”柳蓉村经常会聚集一些文人赏鉴古书,杨守敬方可借此机会得以观阅。杨守敬阅过此书,留下题签后,并未购买,之后被袁克文购得。
袁克文不仅为此书题书名、撰跋文,还钤有多方藏印,计有“皕宋书藏主人廿八岁小景”“流水音”“无垢”“八经阁”“侍儿文云掌记”“寒云如意”“无尘”“惟庚寅吾以降”“寒云庐”“克文与梅真夫人同赏”“瓶盦”“抱存欢喜”“祁乡侯印”“三琴趣斋”“克文之玺”“寒云主人”,卷末用篆文题款“寒云文云同鉴赏”。其中的“祁乡侯印”最是特出,“祁乡侯”本是小说《三国演义》中袁绍之称谓,袁克文刻此印,大概有因同姓而追攀袁绍之意。此印在袁克文藏书中很是罕见。购得此书观赏研读数日后,寒云又作诗《丁巳春日杂兴之一》:“百首选诗姚谏议,千年争诵《极玄编》。握珠怀璧惊奇构,珍重元朝蒋氏镌。中和节后二日,录于百宋书藏,寒云时年二十又八。”
此书尾页尚有高世异题记“戊午岁暮假与汲古阁刻本点校一过”,署名“华阳高世异题记”。袁克文与高世异过往甚密,购得好书亦会借与好友赏鉴。
袁克文晚年因生计所迫,将大部分收藏变卖,此本《极玄集》为周叔弢所得。书中钤有“曾在周叔弢处”“周暹”两枚藏印。周叔弢《自庄严堪书目》著录“《极玄集》元本,一本”,即此书。新中国成立后,周叔弢将藏书捐献国家。
从建阳本《极玄集》钤印和题跋中,梳理出五百余年的流转递藏过程。令人不禁感叹:在其楮墨芸香的张张书页中,凝结的不仅是岁月,更是历代藏书家对文化传承的敬畏与责任。
建阳本《极玄集》为元本而非明刻本建阳本《极玄集》半叶九行,行十八字。小黑口,黑鱼尾,四周双栏。版心上、下两卷分别题“玄上”“玄下”,下有页码。书衣为莫友芝题篆文“极玄集”,后为莫棠和袁克文跋,后袁克文再题“极玄集二卷”并撰题记,后袁克文录自作杂兴七言绝句一首。接下来是原刻内容,首页首行书名“唐诗极玄集”,后分两行标“唐谏议大夫姚合纂”“宋白石先生姜夔点”。然后是目录,分上、下卷,以诗人为目,每一诗人下标出诗作数量。目录后是姚武功自题、姜尧章题和建阳蒋易题。其后为诗集正文,卷首标“极玄集卷上”“唐谏议大夫姚合选”。选诗按诗人编排,诗人下附小传,诗句有校勘,亦有姜白石密点。
建阳本《极玄集》被历代藏书家认定为元本,如莫棠跋曰:“瞿氏《丛书志》载:明抄本,此书之最旧本也,然即从此书。此元刊精雅,白石评点,尤世所未闻。《爱日精庐志》亦载较详。”瞿氏的《铁琴铜劍楼藏书目录》和张金吾的《爱日精庐藏书志》所收皆为张超然藏明秦酉严手钞本,此本亦有姜夔点和蒋易题,明显出于元建阳本。莫棠之意即此。袁克文的题跋则更为明确:“此元刊绝精之本,校订尤佳而传世独罕。持此校汲古阁刻之《唐人选唐诗》,颇多是正,洵善本也。”“《极玄集》二卷,《郘亭知见闻书目》谓收得元刊本,即此册也。”杨守敬在观阅此书后,于《日本访书志》记录曰:“《唐诗极玄集》二卷(元刊本)……《爱日精庐藏书志》所载秦酉严手钞本,即从此出也。日本文政八年有翻刻本。”周叔弢《自庄严堪书目》也认定其为元本。
但今人多认为建阳本为明刻本,多位藏书家皆为误判,之所以这样认为,缘于毛晋于汲古阁《唐人选唐诗八种》本《极玄集》卷末跋语:
按武功自题云:“此皆诗家射雕手也,凡廿一人,共百首。”今已缺其一,吉光片羽,良可惜也。向传姜白石点本最善,竟不行于世。即留署中近刻,只挂空名于简端。虽然,刘须溪点次鸿文典册,奚止什伯,悉为坊间冒滥,混入耳目。赝刻之行,日以长伪,何如原本之藏,适以存真也。戊辰花朝湖南毛晋记。
毛晋所说“姜白石点本”即建阳本,他未曾见,而他所见“署中近刻”只有姜白石的名,而无点,因此他说“只挂空名于简端”。之后毛晋以坊间流行的诸多刘辰翁点校书籍作类比,说明《极玄集》并非姜夔所点,而是书坊冒用姜夔的名号擅自添加。今人据此认为元刻本应该有姜夔对诗句的评语,而今所见建阳本仅有白石的题、点,无评语,实为明人刊刻时擅自窜入,真正的元本惟何焯见过,现已不传,因此元建阳本非元刻本,而是明刻本。
所谓元刻本惟何焯见过,记于何氏评校汲古阁本《极玄集》后,何义门“先校元蒋氏刻姜白石评点本”,即建阳本,何氏跋曰:“元板建阳蒋氏师文所开雕《极玄集》,其首列序、诗人氏名,次武功自题,次姜白石题识,最后则师文所题。此书虽不为大佳,然毛氏多藏书,尤云不见白石点本,则世人稀睹可知。因以墨笔对临斯本,留之箧中。戊辰二月初十日,灯下书。”何焯断定此即毛晋所称未曾见过的“白石点本”。需要注意的是,何焯所见元本,其所刊内容以及刊载顺序与建阳本一模一样。而且何焯并未提到姜夔的品评语,因此可以推断何焯所见元本亦仅有姜白石点,无品评。对于是否元本,何焯极为确定,“其字颇精致,元板之善者也”。毛扆也曾借阅此书,毛扆是毛晋之子,明代著名藏书家,“此书今归心友,毛丈斧季(毛斧季,毛扆)极重之,从心友借传一本”。能让毛扆“极重之”的书,相信不会是以刊刻讹滥著称的明刻本,何焯对建阳本《极玄集》的判断无误。因此,何焯所见元本即是建阳本,并非不传,而是经莫棠、袁克文等收藏家辗转递藏流传至今。何焯在以元建阳本对校明刻本《极玄集》三十年后,又校以“述古堂影宋本”,跋曰:“康熙戊戌十月望,借蒋西谷(蒋廷锡)架上述古堂宋本影钞《极玄集》勘校,始知戴叔伦诗中亦误一首,前此所见元板姜白石点本非完书,今后庶几为善本矣。焯记。”
傅增湘临何义门评校本,过录何氏的跋语后,又作跋语对《极玄集》的版本进行说明:
此集宋刊不分卷,然世久不传,惟述古堂有影宋钞。元至元五年有蒋易刊本,分为上、下卷。易字师文,即刻《皇元风雅》三十卷者。此书刻于白鹤书院,附姜白石评点及跋语。明万历丁亥有武林邵重生刻本。汲古阁重梓时未言所据何本,然观其手跋,则姜白石点本子晋实未曾见,其所称近刻,或即武林邵氏参校者耶?此外虞山瞿氏有又玄斋钞本,为名秦酉严手录,然录有蒋易跋,是亦出于建阳本矣。义门校此集于康熙戊辰,先得元本于虎丘僧寺,惟下卷颇有脱叶。嗣越三十年戊戌,又假得述古堂影宋本于蒋西谷家重校,始臻完善。前辈访书志艰勤如此,吾辈乃坐享其成,良足幸也。
沅叔梳理出《极玄集》的四个版本。一、 述古堂影宋钞本,此本不分卷,诗人无小传,选诗中出入最大者是戴叔伦《送谢夷甫宰县》五律一首其他版本皆无。其实在述古堂影宋本之前已有毛晋汲古阁影宋刊本,现藏于上海图书馆,述古堂本出于汲古阁影宋本。二、元建阳蒋易本,分上、下卷,附姜夔的点、跋,此本有明万历丁亥武林邵重生刻本。三、明汲古阁本,并非汲古阁影宋本,而是崇祯元年汲古阁刊《唐人选唐诗八种》本,即毛晋作跋本、何焯评校本。其所据为“武林邵氏”本,即元建阳本。四、明秦酉严手钞本,此本虽为钞本,亦出于元建阳本。傅增湘亦未否定元建阳本,并且指出明汲古刻本和明秦酉严钞本皆出于建阳本。
从版本流传来看,影宋本《极玄集》是目前可知最早的版本,其特点是不分卷,有姚合题序,诗人无小传。至元代,建阳蒋易重刊《极玄集》,分为上、下两卷,增加了姜白石题、点,并自作题序,每个诗人下附小传,但亦将戴叔伦的诗刊错,增入《赠李山人》一首,而漏收《送谢夷甫宰县》。至明代,出现了汲古阁刻本、秦酉严钞本和武林邵氏本,这些明刻本皆出于元建阳本。因此,可以确定,诸多藏书家并未集体“看走眼”,莫棠、袁克文跋元建阳本《极玄集》是元刻本无疑。
元本《極玄集》比明本刊刻精严何焯参校述古堂影宋本《极玄集》后,遗憾“前此所见元板姜白石点本非完书,今后庶几为善本矣”。尽管元本相比宋本有错收、漏收之弊,但远比明本精严得多。明刻本基本上是重新刊刻元本,内容未做增改,但其字句多有错讹。杨守敬在沪上观元建阳本后,细致对比了元本和明本,载于《日本访书志》:
其以本集《中兴集》互校,(建阳本)与汲古阁刊本同,而字句则往往胜之。如祖咏《夕次圃田店》“中夜渡京水”,毛本作“泾水”。按:圃田安得有泾水?阎百诗已议之。钱起《送弹琴李长史赴洪洲》“皆添白发声”,毛本作“白雪”,何义门校《中兴间气集》云:“《极玄》、善本作‘白发’,若作‘白雪’,则与上‘复’字不相应。大抵不学者因弹琴而妄改之。”《送元盛归潜山》注云:“《中兴集》作‘送元晟’”云云。毛本题与注并作“元晟”,谬矣。其他皆与《唐诗纪事》所引合。据毛氏跋,亦称有武功自题,而所刻本乃删之,何耶?又称“向传姜白石点本最善,竟不行于世,近刊挂空名于简端。”是毛氏所见本只有白石名而无点;若有点,安得谓之空名?况其所点,皆矜慎不苟,绝非坊贾所能。若以为无评品语而疑之,则浅之乎视白石矣。
杨守敬所说毛本指明汲古阁刻《唐人选唐诗八种》本,即何义门评校本。他举多处说明元本“字句则往往胜之”,同时他认为毛晋“所见本只有白石名而无点”,不然怎能称为“空名”,“况其所点,皆矜慎不苟,绝非坊贾所能。若以为无评品语而疑之,则浅之乎视白石矣”。事实上,不应以是否有姜夔的评语来论断元本或明本,观建阳本内姜白石题记,并未言及其对诗句加以品评,反而说“吾所不加点者,亦非后世所能到”,显见他只作了点与不点的工作。因此,根本不存在白石的评点本,“白石点本”即是元本。
元本与明本的诗句异同处,除了杨守敬所举之外,实则还有较多,袁克文在建阳本末记曰:
取向藏明初活字本唐人小集粗校一过,举其异同如下。二月二十六日,寒云。
王维《送晁监归日本》作“送秘书晁监还日本国”:九州何处所“所”作“远”,鼇身映天黑“鼇”作“鳌”。
《送丘为》下有“落第归江东”;羞称献纳臣“称”作“为”。
祖咏《兰峰赠张九皋》作“扈从御宿池”:君王既巡狩“巡”作“出”;远戍低苍垒“戍”作“树”,“苍”作“枪”;孤山出草城“出草”作“入幔”。
丰水在园林“丰”作“灃”,“在”做“映”。
《夕次圃田店》无“圃”字:前路入郑郊“路”作“程”;马烦时欲歇“烦”作“颁”;遥村烟火起“村”作“林”;中夜度京水“京”作“泾”。
阴覆座闲“”作“松”,“闲”作“间”。
寒云应该只校对了前面几页而已,因王维和祖咏是集中首选的两位诗人,但已列出近二十处异同。其中,如“苍”作“枪”、“出草”作“入幔”、“烦”作“颁”、“村”作“林”等字词,明显元本所用在情感表达和诗歌意蕴上都更胜一筹。
姚合《极玄集》选录盛唐王维、祖咏及大历以下共二十一家一百首诗(诸本皆阙一首),题记称“此皆诗家射雕之手也,合于众集中选其极玄者”。所选多五言律诗,其中入选数量较多者是钱起、郎士元、耿、司空曙、皇甫冉、戴叔伦,可见姚合偏爱王维直至大历诗人的清隽诗风。其选诗多与高仲武《中兴间气集》重合,胡震亨谓其“颇与高(仲武)合,大指并较殷(璠)殊”。与《中兴间气集》相较而言,《极玄集》选诗更为精审,何焯跋云:“此书所采不越大历以还诗格,然比之《间气集》颇多名句,若刊其凡近,风味正似贾长江(贾岛)也。”选诗数量不多,蒋易作题记分析原因说:“姚合以唐人选唐诗,其识鉴精矣。……武功去取之法严,故其选精;选之精,故所取仅若此。”姚合本身有诗名,其诗称为“武功体”,现存《姚少监诗集》十卷。姚合善作五律,刻意求工,诗风清切峻拔。《极玄集》所选诗歌与其诗风相近,何焯在评校后云:“阅《姚秘监集》,乃知其生平作诗体源全出于此,虽所诣不为高深,要不似今人入门便错杂不伦也。”《极玄集》所选诗歌不仅符合“诗家射雕手”,更符合姚合的审美,从“其生平作诗体源全出于此”即可看出。
[本文为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历代唐诗选本整理与研究”(16ZDA174)阶段性成果]
(作者单位:首都师范大学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