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札趣谈·沈从文
《沈从文》:沈从文(1902-1988),原名沈岳焕,笔名小兵、炯之等,湖南凤凰人。作家。曾做过教师、编辑等工作,抗战时期任北京大学教授。曾在中国历史博物馆从事文化史和古代服饰研究工作。历任全国文联委员、中国作家协会顾问、中国社会科学研究院历史研究所研究员,以及服饰、丝绸、美术史等研究单位的顾问。主要著作有:《边城》《中国丝绸图案》《湘西散记》《中国历代服饰研究》《沈从文小说选集》《从文散文选》等。
“绝顶聪明的小姐” ——写给萧乾的信
一封神秘的来信,萧乾走进了北平的文艺沙龙——“太太的客厅”。林徽因家的文化客人朱光潜、俞平伯、周作人、朱自清等使萧乾的眼界放开到新的境地。写这封信的人便是20世纪30年代在北京和天津编辑《大公报》副刊的沈从文。
1933年秋,萧乾的第一篇短篇小说 《蚕》在 《大公报·文艺副刊》上发表。5000来字的小说,密密麻麻地挤在4000来字的版面里,黑乎乎的一片,好似一双喜悦的大眼睛,寻找着它的主人。它的主人高兴地看到了自己的名字——萧乾。
在此之前,沈从文就曾给他发过一封短信,告知于他,信上说: “乾弟:文章收到。短创作留 ‘文艺’ 上发表,译文留我为解决。放心,放心。勿复。小兄文候。”萧的小说刊登后,又收到沈从文的另一封信。沈从文在这封信中高兴地告诉萧乾,《蚕》 发表后,有一个“绝顶聪明的小姐”十分欣赏,她让沈从文约萧乾到她家里去吃茶。沈从文在信上让萧乾星期六下午先到他家,然后一块儿去那位小姐家中。
1981年沈从文 (右五) 在湖南博物馆与该馆文物工作者合影。右三为王亚蓉。
“绝顶聪明的小姐”,她是谁?萧乾很纳闷。他想,既然沈从文称她绝顶聪明,那一定会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物。何况,她又欣赏自己的处女作,这更让他满足不过了。
星期六终于到了。吃过中饭,萧乾穿上洗得干干净净的蓝布大褂,穿上用劲擦了又擦的旧皮鞋,骑上自行车就往沈从文家奔去。到了沈家,他才知道那个“绝顶聪明的小姐”就是被人们誉为一代才女的、赫赫有名的女诗人林徽因。他随着沈从文,向东单总布胡同林徽因家走去。
林徽因的才气、容貌、诗名,令许多文人倾倒。她秀丽聪颖,性格热情,有着非同凡响的气质。在“太太的客厅”里,萧乾度过了一个难忘的下午。临别时,林徽因建议萧乾以后和沈从文一起常到朱光潜家里去,那里经常有一些作家聚在一起开读诗会。萧乾高兴地接受了这位“绝顶聪明的小姐”的建议。
“我不仅爱你的灵魂,我也要你的肉体” ——写给张兆和的信
翻开卷帙浩繁的《沈从文选集》,人们会读到多封给多人的信件,唯独没有收入当年他写给他“老爱”张兆和的信。写给张兆和的信给他找了“麻烦”,却也成全了他与张的美好姻缘。
沈从文在中国公学任教的时候,因授课的机会认识了英语系的女生张兆和。张兆和是个聪明用功、秉性端庄的小姐。沈从文一见钟情,为之倾倒,但未能得到对方的青睐。沈从文急得直要跳楼,几经挫折后,以纸墨代口舌,频频给张小姐写情书。张小姐实在被缠不过,又怕声张出去难堪,便带着一大包沈从文写给她的信去谒见校长胡适,请他制止事态的发展。她指出信中的一句话“我不仅爱你的灵魂,我也要你的肉体”,认为这是侮辱。胡适皱着眉头,板着面孔,细心听她陈述,最后微笑着温和地对她说: “我劝你嫁给他。”张小姐吃一惊,但禁不住胡适诚恳的解说,居然急转直下默不作声地去了。后来两人终于相爱。不久,师生二人结为伉俪。
“我们还得好好努力做个十年八年” ——写给王、王亚蓉的信
这是沈从文先生1982年1月29日写给他的助手王和王亚蓉的信。在此之前的1981年, 他同夫人张兆和由王、王亚蓉陪同, 在广州校对《中国古代服饰研究》,返京时路过长沙。湖南省文物博物馆界的同行,及湖南省文学艺术界的朋友,都极其重视这一事情。省博物馆、省文联及《湘江文艺》编辑部各设“杏坛”,以聆听教诲,并且均表示欢迎他们这位同乡——世界著名文学家、文物学家。湖南省博物馆还把馆藏的著名西汉马王堆丝织品及各种极品级文物,给沈先生看,并提出具体问题请教。沈先生在这封信中谈到了他对马王堆文物的一些见解及出版物等相关问题。信中说道:“若说人生是一种沉默的斗争或一个沉默的战场,我们还得好好努力做个十年八年,才会真正做出点应有的贡献! 只为这一点,我才觉得还应当多活几年,不要在偶然小小事故中报废才好。尽管让老太婆下次骂我说是有‘极大不可告人的野心’也无妨,绝不回骂,因为我们当真就是有做一个新中国公民野心,而一切别的好名分都不顾而工作下去。”先生写这封信时已80高龄。在以后的岁月中,他一直在他的岗位上默默地认认真真地耕耘。赴湖北江陵指点工作,嘱谈《中国古代服饰研究》增补事项,讲述法门寺塔地宫唐代织物的重要,等等,都是这几年办的事。
1988年5月10日,先生心脏病发作,8时30分在家中逝世。应沈先生家乡要求,沈先生的骨灰在亲人的护送下,回到凤凰城故地,一半撒入沱江,一半安葬于江边听涛山下。一尊天成巨石刻着“照我思索能理解我,照我思索可认识人”,那是先生长眠的居所。与他相伴的是清清流水和故乡的吊脚楼,还有爱他的人们那不尽的思念。
沈从文致荒芜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