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子兵学·孙子兵学研究述略·中国古代对孙子兵学的研究
中国古代对《孙子兵法》的研究,可以分为战国秦汉阶段,唐宋阶段,明清阶段。
1.广泛传播和系统整理《孙子兵法》的战国秦汉阶段
战国时代,《孙子兵法》就已广泛流传。《韩非子·五蠹》说:今“境内皆言兵,藏孙、吴之书者,家有之。”《史记·孙子吴起列传》也说:“世俗所称师旅,皆道《孙子》十三篇。”历史资料表明:在战国时期成书的著名兵书《尉缭子》、《孙膑兵法》等都在不同程度上沿袭《孙子》的理论,甚至直接引用《孙子》 的文字。
其后,在西汉时期兵学典籍经历了三次编订,据《汉书·艺文志·兵书略》记载:
(1)“汉兴,张良、韩信序次兵法,凡百八十二家,删取所用,定著三十五家。”
(2)“诸吕用事而盗取之,武帝时,军政杨仆捃摭遗逸,纪奏兵录,犹未能备。”
(3) “至于孝成,命任宏论次兵书为四种。”
我们今天看到的传世的《孙子》,其书名、篇名、篇次当为任宏、刘向排定无疑,此即 《汉书·艺文志》所著录的《吴孙子兵法》。《汉书·艺文志》源于刘歆的《七略》,而《七略》又是刘歆承其父刘向的《别录》而来,这一线索使我们清楚地了解到西汉时期对《孙子》所做的重要工作。
东汉时期,《孙子》的传播和影响仍不逊于西汉,在《后汉书》的《冯异传》、《杨赐传》、《皇甫嵩传》、《袁绍传》以及王充的《论衡》、王符的《潜夫论》等文献中都可以看到大量征引《孙子》的记载。特别是东汉末年曹操对《孙子》的传承发展更是有着不可磨灭的贡献。《三国志·魏志·武帝纪》裴松之注引《魏书》曰:“太祖自统御海内,芟夷群丑,其行军用师,大较依孙吴之法,而因事设奇,谲敌制胜,变化如神。”他还曾著有兵书多种,注释古兵书多种,见于《补三国艺文志》的就有:《魏武帝太公阴谋解三卷》、《兵法接要十卷》、《兵法接要三卷》、《续孙子兵法三卷》、《兵法一卷》、《孙子注一卷》、《司马法注》等,遗憾的是这些兵书大部分已失传,唯有《孙子注》保留在《十一家注孙子》之中,流传至今。曹操是第一个对《孙子》进行注解的人,为后代注解《孙子》开了先河,唐宋以后注家蜂起,不能说与曹操无关。注解之风的兴起,也为《孙子》在后世各代的流传创造了条件。
2.全面阐发和高度重视《孙子兵法》的唐宋阶段
《唐太宗李卫公问对》一书,标志着对《孙子兵法》的若干军事命题进入全面分析的阶段,从而为宋代孙子兵学的发展提供了条件。于汝波《宋代孙子学论述》认为仁宗中期以前,是孙子学发展的萧条时期。这一时期有关《孙子》研究的成果极少。仁宗中期至神宗期,为孙子学的复兴时期。康定元年(1040年),仁宗命修大型军事专著《武经总要》,庆历三年(1043年)建立武学,社会上对兵书的研究也渐趋热烈。《郡斋读书志》说:“元昊即叛,边将数败,朝廷颇访知兵者,士大夫人人言兵矣。故本朝注解孙武书者,大抵皆当时人也。”(《王皙注孙子三卷》)可知孙子研究在这一时期已相当兴盛。至神宗时,诏令司业朱服、武学博士何去非校定《孙子》等七书,以官方名义颁行,号“武经七书”,同时,重办武学; 以“七书”试士。“七书”在一定意义上说取得了与儒家经典同等重要的地位,而《孙子》实际居“武经”之首。这使《孙子》研究更趋兴旺。可能在此时或更早,《孙子》被译成西夏文。现存西夏文《孙子》残本据说为曹操、李筌、杜牧三家注本(王民信《西夏文孙子兵法》,台湾《书目季刊》第15卷第2期)。这是迄今所见最早的少数民族文字《孙子兵法》译本。
北宋末至南宋亡,为孙子学以应用研究为主的时期。这一时期战事不断,加之印刷术的进步,有关孙子的书刊刻甚多,大都是为时而作。如张栻刊印《杜牧注孙子》,乃是因“夷虏盗据神州”,取“牧当时之意”(《南轩集·跋孙子》)。王彦著《武经龟鉴·孙子》,以历代事例阐释《孙子》中的军事原则,目的在于使将官领悟《孙子》精义,以用于战争指导。故孝宗“令选择兵官,各赐一本”(《续资治通鉴》卷一四○)。陈直中所撰《孙子发微》,也是着眼于实际应用。这一时期的孙子学以私人著述为主,反映了整个社会对《孙子》研究的重视。多数著作因战乱等原因而佚失。史籍所见宋代有关《孙子》的主要著作近二十种,论文十多篇。在版本校勘、注解讲义、专题研讨、兵书合刻、集注汇解、分类辑编、少数民族文字翻译等方面均有建树。这时期《武经》本《孙子》和《十家孙子会注》校定刊行,是宋人对孙子学、乃至对中国兵学做出的重大贡献。此外注解讲义,多有发明,在宋代注解《孙子》的十余家中,成就较大者当推梅尧臣、张预、郑友贤、施子美。他们的注解代表了宋代研究孙子的水平,现分别简介如下:
《梅圣俞注孙子》 《宋本十一家注孙子》中有梅注484条(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版),数量仅次于张预。其注重视探究《孙子》本义,时能纠谬补遗,言简语粹,甚为精彩。欧阳修对其注释评价甚高,认为当与曹操、杜牧、陈皞“三家并传而后世取其说者往往于吾圣俞多焉”(《居士集》卷四十三《孙子后序》)。
《张预注孙子》 《宋本十一家注孙子》中有张注530条,是十一家中注释条数最多者。其注主要特点是:①注意研究《孙子》各篇之间的内在联系,而不单是孤立地注解其某些字、词,②对《孙子》一些词、句的训解多有新见。③征引史例贴切精练。另外,还在注中引录了较多的孙子佚文和诸葛亮、李靖等人的言论,有一定的史料价值。
《郑友贤孙子十注遗说》 此书的突出成就是从哲学的高度考察、阐发《孙子》本旨,把它视如“儒者之《易》”,故常能发诸家之未发。其次,《遗说》是在努力融会贯通《孙子》整体思想的基础上阐发其具体观点的,故有高屋建瓴之势。另外,《遗说》关于校勘《孙子》本文的有些意见也值得重视。
《施氏七书讲义》,在我国流传不广,学术界对之评价亦不高。但它在日本却多次刊刻,传播甚广。《讲义》征引大量宋以前史例,以例释义,所选事例大多贴切,能启人意智,从而将《孙子》的一些抽象理论形象化,通俗化。应当指出的是,此书更注重对前人成果的总结,着眼于实际运用,这是孙子军事思想研究的一个极为重要的方面。从军事应用学的角度衡量,它应得到更适当的评价。
于汝波还认为宋代的研究方法和著述方式也有一些新的发展。归纳起来,大致有如下几种:
【兵书合刻】将几种不同的兵法合刻为一书,大概在宋初就已经出现。《太平御览》所引书目中有《兵法七书》即是。此书已不可见。目前所见最早的《孙子》与其他兵书的合刻本是《武经七书》。
【分类辑编】《武经总要》前集卷一至卷十五大量引用《孙子》之文,各节内容多是结合新的经验分条阐发《孙子》的军事原则。后集“故事卷”中所设子目多以《孙子》之语为题,如《上兵伐谋》、《不战而屈人之师》、《多方以误之》等,然后举例铨释,体例仿《通典·兵典》而有所发展。
【集注汇解】这也是宋人汇集前人研究成果的一种著述形式,在《十家注》问世之前,已有几种《孙子》集注本,但规模都比较小,编纂体例已不可见。到了宋代,注家有所增加,也有不少新的创见,为《十家注》的编辑准备了条件。此书对《孙子》分句、段注解,将十一家的意见相对集中在一起,便于读者研究比较,有很强的集成性和实用性。
【评述人物】何去非撰《何博士备论》是我国第一部军事人物评论集,书中多以《孙子》思想为准则评论古人得失,在阐发、宣传《孙子》思想方面具有形象、生动、深刻等特点。张预的《百将传》则是最早的军事人物传评集。《郡斋读书志》说:“预观历代将兵者所以成败,莫不与孙武书相符契,因择良将得百人,集其传成一书,而以武之兵法题其后”(《何博士备论》卷十四 《百将传十卷》),可知阐发《孙子》思想是此书的一个重要目的。
另外,《虎钤经》注意系统阐发《孙子》思想,侧重研究如何实现《孙子》提出原则的方法问题,注意了对操作性理论的探讨,也是值得肯定的。
3.成果丰硕,再掀高潮的明清阶段
季德源《明代〈孙子〉研究概说》指出,明代的孙子兵学研究伴随着中国古代兵学的勃兴,再次掀起高潮。
据初步调查统计,载有《孙子》的各种明刊《武经七书》约有三十来种,其中具有代表性的有刘寅《武经直解》、何守法音注《武经七书二十八卷》、李贽《七书参同》、王守仁《新镌武经七书七种》、周光镐《武经考注》、黄献臣《武经开宗》等。研究《孙子》的专著有二十多种,著名的有赵本学《孙子书校解引类》、陈珂、陈天策《孙武子断注》、郭良翰《孙武子会解》、郑灵《孙武子十三篇本义》等。明代选刻的历代诸子书中也多数将《孙子》一书选入。
明代对《孙子》的研究除注外,创造了多种多样的形式,如评、标题、批点、直解、备旨、参同、引类、辑录与浅说等。
评:评论、评价性文字,有卷首总评、卷尾总评、篇后评、眉评、文间旁批性评。评论的内容主要有评论《孙子》一书论兵之得失、孙子兵法之旨要、孙武其人用兵之得失、《孙子》一书的地位与价值、前人论《孙子》之当否及《孙子》语言文字之精妙等。
标题:《孙子》标题有两种,一是《武经七书》中对《孙子》所作标题。如王守仁批、胡宗宪参评、孙元化标题、茅震东考订刻印的《新镌标题武经七书》,赵光裕的《新镌武经标题正义》,谢弘仪的《武经七书集注标题》,臧应骥的《新镌武经标题佐义》等;一是科举考试中有关《孙子》的策题,以及参加武科考试的武士子策题答卷。明代著名抗倭将领俞大猷是孙子学家赵本学的得意门生,嘉靖乙未科会试第五名,其会试策论“安国全军之道”被收入《正气堂集》。在该集卷二还有一篇《上兵伐谋论》,也是《孙子》策论之一。著名的抗倭名将戚继光,在他的著作选集《止止堂集》中,专门辑录了孙子等武经七书策题。
批点:批,指批语,与评是一回事;点,指点解。它与讲义和直解那种全面的解释不同,是对《孙子》要点的指明或解释。
辑录:将《孙子》十三篇原文,按照作者全书设置的具体类目,摘章采句,依类归宗,以便读者检阅。如《诸子玄言》、《诸子奇赏》、《诸子汇函》、《诸子拔萃》、《诸子类隽》等。
参:一义参同。引证相同的论述与相关的事例作参考。一义合参,合并诸说以供参考,与参同的意思差不多。
直解:以通俗语言解释《孙子》原文含义,有直截了当加以解说之意。
季德源认为,明代孙子兵学研究表现出三个主要的新特点。
一是贯穿于教育之中——《孙子》与武学、武科
明代,武学与武科考试走向制度化。例如,刘拱辰的《武经直解》就是为卫所武学生编写的军事教科书。明代在应付科举考试的过程中出现了许多孙子策题,如“令民与上同意”、“上兵伐谋”、“安国全军之道”等。这些策问要求结合实际作出回答,学以致用。
二是立足于实用——务真求实、不尚空谈
在这方面,戚继光作出了杰出的贡献。他的《练兵实纪》与《纪效新书》在理论上闪烁着孙子光辉,同时又有他自己的风格,就是他能结合新的形势与特点,研究新问题,而且能把高深理论具体化为一系列切实可行的方式方法。
三是着眼于创新——破除旧的思维框框,开辟新的局面
例如关于拙速巧久问题。《孙子》有一句名言:“兵闻拙速,未睹巧之久也。”俞大猷在《正气堂馀集》卷四《洗海近事》及《正气堂续集》卷四 《杂文》有《拙速解》上、下这两篇文章专论。认为战国时期,诸侯纷争,作战惟速,不嫌其拙;而今天下统一,堂堂正正地打仗,十围五攻,讲究巧而不嫌其迟了。或者拙速,或者巧久,要视具体情况,灵活运用,各得其宜。
对于清代孙子兵学的研究状况,皮明勇在《清代孙子学述论》中指出,清代孙子学上承宋明,继续居于兵家显学地位。大致说来,清初顺、康、雍三朝为第一发展阶段; 清中期的乾隆至道光初年为第二发展阶段;鸦片战争以后至清朝灭亡为第三发展阶段。
第一阶段,清初的武闱孙子学。它是以武科应试服务为其主要目的。据统计,顺、康、雍三朝共计有四十一种关于《孙子》的著作刊刻行世,其中三十种属于武科应试读本,占据绝对的多数。
在清初孙子学中,能够摆脱武闱读物的套路、主要从学术的角度探讨《孙子》的,只有谢文洊、邓廷罗、郑端、郑达等数家。谢文洊著《兵法类案》,取《孙子》十三篇之要语为纲,如“主孰有道”、“将孰有能”、“能而示之不能”等语皆为其所取。每纲之下复取历代名将名君之言论实事为目。通观全书,所选之纲综括了《孙子》的主要思想,所列之目则多历代治军用兵之精华。
清初孙子学著作真正表现出一定理论水平的是邓廷罗的《孙子集注》、《兵镜或问》和《兵镜备考》三书。其中《孙子集注》侧重于对十三篇文句的注解,虽亦引前代注家之言,但更重视自己的发挥。特别是各篇末后之总论,尤见作者研讨之心得。《兵镜备考》则将十三篇比作“治病之方”,将历代帝王将相之战功言论视为 “名医之案”。他广征博引,要以“案”证 “方”,以 “案” 论 “方”,借以发掘 《孙子》的兵学精义。《兵镜或问》对《孙子》以及中国古代兵学中的31对常用范畴分别进行论述。这些范畴既有关于战争观的,如“王霸”、“天人”等;也有关于指挥之道的,如 “奇正”、“虚实”、“强弱”和“主客”等。综而观之,邓氏三书乃自成一个体系,将对《孙子》的史的论证与理论的阐释密切结合在一起,在清代曾先后六次刊印,影响甚广。但在校勘上,邓氏将《作战》与《谋攻》两篇位置互移,又将《九变》篇改为《军变》篇,且对《九变》、《九地》两篇中的文句多有窜改。《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称“殊嫌窜乱旧文”。因此,从总体上看,清初的孙子学水平是不高的,有价值的东西较少,而共同的缺陷却很明显。
第二阶段,以考据见长的清中期孙子学。清中期乾、嘉两朝至道光初年,成书或刊印的二十多种孙子学著作中,有六种仍属武闱读物。其中有四种出自张权时一人之手,只有一种为艾钦的《武闱三子详解》。它们在形式和内容上皆因袭清初同类作品,缺乏新意。
与此同时,不少有关《孙子》的著作将读者对象转向武闱之外,或在穷乡俗儒之中寻求读者,或为清军将领提供服务。由于新的读者群或财力不丰,或文化水平不高,所以,这些作品大都篇幅很短,就是《孙子》十三篇正文有的亦只是节录。这类作品在这个时期计有近十种。其中比较典型的,如任兆麟在《任氏述记》中选辑的《孙子》,包括计篇、谋攻篇、形篇、势篇、虚实篇、军争篇和九地篇中各数段文字,偶有双行夹注;再如徐经所辑著的《孙吴子兵法》,将《孙子》与《吴子》的有关内容分类节录,共得十二目。
真正代表清中期孙子学水平的是孙星衍、毕以珣、章学诚等考据学者对孙子其人其书的考据。当时在孙星衍的周围集结了包括毕以珣、洪颐煊、吴人骥等学者,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孙子研究中心。受乾、嘉考据之风的影响,他们从大量的古代典籍之中广泛地搜集关于孙子其人其书的记载,进行细致的考订。尤其是孙星衍,以孙子的后人自称,对这种研究工作怀有很高的热情。针对有关孙子其人其书的许多疑点,这一阶段的不少学者还展开了争鸣。虽然意见分歧很大,但学者们依据史料说话,敢于与不同意见进行交锋的学术态度却是极其可贵的。正因为如此,清中叶的孙子考据学取得了非常可观的成绩。
清中期孙子考据学作品多以论文的形式出现,前后共二十多篇。其中毕以珣的《孙子叙录》一文,长达万余字,是对历代孙子学零星文献的总汇,为后人提供了很大的方便。这些论文研究的范围相当广泛,概括起来主要包括下列六个方面的内容:
一是关于《孙子》一书的作者及其生平。二是关于《孙子》一书的成书时间。三是关于《孙子》的篇数和内容。四是对《孙子》十三篇的文字校订和注释。五是对《孙子》佚文的辑录。六是对《孙子》兵学的评价。
清中期孙子考据学不仅形成了一批有价值的论文,而且出现了集大成性的专著,这就是孙星衍的《孙子十家注》。《孙子十家注》于嘉庆二年(1797)初刊之后,受到了广泛的欢迎与重视,至民国年间先后共刊印近30次,创下了历代孙子学著作刊印次数的最高纪录。它不仅成为宋《孙子十一家注》至清代以后最主要的流传版本,而且改变了宋以后《孙子》主要靠《武经七书》本流传的格局。它使《孙子》正文与各家经典注文配套流传,有利于世人加深对 《孙子》的理解,对促进孙子学的发展产生了重要的作用。
《孙子十家注》也有明显的缺陷。其误校 《孙子》正文及各家注文的现象不少,尤其在刊刻方面出现重大疏忽,以致将大段注文整页漏刻。
第三阶段,晚清孙子学的休眠与再造。清代孙子学在进入晚清之后,由于近代西方兵学的冲击,出现了一个明显的休眠时期。在近半个多世纪的时间里,既乏新的著作,又少有价值的论文。这一时期刊印的为数不多的《孙子》多系节录本。孙星衍的《孙子十家注》虽被各省官书局多次重印,但对原刊本中的重大刊印错误都未予纠正。这一时期值得一提的孙子学著作为左枢的《魏武帝注孙子左笺》。该书除了对曹操的注文进行删改外,又以“笺曰”的形式发表左氏自己的见解,共约四十条,其中颇有独到之心得。如谓“先夺其所爱”,乃指“冲其中坚”,使敌军急救主将,则必乱而败。
甲午战争前后,休眠的孙子学开始复苏。这种复苏虽然姗姗来迟,但与孙子学的再造联系在一起,因而表现出较强烈的时代气息。光绪十年(1884),杨琪光自刊 《百子辨证》,其中《读孙子》一文指出:《孙子》十三篇诚为胜兵之术,“倘不济以盈盈武库之兵械,如邱如阜之粮糈,亦必不能战胜攻取”。杨氏主张用谋应与强本并重,否则不战而先自馁,必致为敌所乘。
光绪二十六年 (1900),顾福棠自刊 《孙子集解》,这是晚清第一部开始用新思想研究《孙子》的专著。顾氏以《孙子十家注》为底本,剪各家注文之繁芜,而取其义之精者,更多附以己见。其突破前人之处甚多,突出表现在三个方面:一是将《孙子》的注解与近代军事学术研究结合起来。如注《计》篇中之“阴阳”、“寒暑”,即论及近代枪炮在不同的光照条件下的瞄准误差问题,以及风力对弹道的影响等。二是列举欧美战例以印证《孙子》的理论。其中有拿破仑战争、美国独立战争、美国南北战争、普法战争等。全书数十次引用这些战例,且颇为得体,标志着对《孙子》的研究开始与对世界军事史的研究相结合;三是对历代《孙子》校释中的一些疑点、难点发表了自己独特的见解。如将“守其所不攻”校改为“守其所未攻”,谓在敌人未发动攻击之前便设防固守。此为长期争论的问题,但争论者不言“不攻”,即言“必攻”,顾氏讲“未攻”,开辟了一种新的思路。无疑,顾福棠的《孙子集解》是一部开拓性的孙子学著作,对促进孙子学与近代兵学的融合作出了开创性贡献。
清末还有一部类似的著作,这就是黄巩的《孙子集注》。他注《孙子》,首重其大旨,专注于其精神,主张将《孙子》的理论与西方近代战法结合起来。他认为,如果真正实行了二者有机的结合,神而解之,必能更有出于西法之上者。可以说,这是对晚清东西方兵学结合问题的高层次思考,尽管还只是初步的,却是很有意义的。
在清末孙子学复苏的过程中,还出现了一批有价值的校勘文章。其中有叶大庄的《偕寒堂校书记》,于鬯的《香草续校书》,俞樾的《诸子平议补录》,彭蕴章的《读孙子书后》,孙诒让的《札迻》等。这些校释不少能广征博引,推敲精审,受到后来学者的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