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文化·民间的神圣世界·萨满教

草原文化·民间的神圣世界·萨满教

蒙古人信奉萨满教要追溯到遥远古老的年代。前苏联的学者对布里亚特蒙古萨满教的起源进行了研究,认为早在旧石器时代,贝加尔湖流域即已存在图腾崇拜,在旧石器时代的艺术遗存中,就曾出现过许多犸猛的形象。还有对熊、狼、狗、天鹅、鱼、鹿的崇拜。内蒙古阴山岩画更以其无比的丰富为人们提供了大量的实证。据有关学者考证,阴山岩画时代的上限推至今约一万年左右。早期岩画中,以各种野生动物的画面为最多,甚至出现旧石器时代晚期已绝灭了的鸵鸟和大角鹿。其次是狩猎场面,以人面、兽面像为代表的神灵像以及各种崇拜物,还有萨满巫师的祈祷场面,自娱和娱神的舞蹈场面。从狩猎岩画捕获的动物看,主要有岩羊、北山羊、马鹿、黑熊等。这说明在8世纪前居住在额尔古纳河流域原始森林中的蒙古族以狩猎为主。约当8世纪中叶,以孛儿帖赤那为首的几个部落才向西迁到斡难河、克鲁伦河、土拉河流域,从事畜牧业。而在这之前,蒙古族经历了漫长的狩猎时期。蒙古族的萨满教是人们与自然的关系十分狭隘的狩猎阶段的产物。

“萨满”一词,意为激动、不安和疯狂的人,但是这并不能解释蒙古族萨满教产生的认识根源。在具有悠久历史的草原文化的长河中,蒙古族先民用几十万年的时间换来了我们现代人看来是荒诞无稽的观念:万物有灵。他们首先崇拜自然的神灵。《多桑蒙古史》记云:“鞑靼民族,崇拜日月山河五行之属,出帐向南,对月跪拜,奠酒于地,以酹崇拜日月山河天体之行。”在天体崇拜中,天神占有极为重要的地位。蒙古族称天神为“腾格里”,起初其天神的观念主要是日月星辰等具体的神灵,尔后随着人们的认识,天神成为无所不纳、无所不包的至高无上的神灵。其中包括风神、雷神、火神、雨神、狩猎神、牲畜神、农业丰收神、鼠疫神等等,还有敌神、英雄神、福神、权利神、诉讼神、新年神、财神、爱神等等。九十九腾格里是蒙古族所信奉的腾格里的总称。他们笃信这个精神实体的存在:“蒙古人把天放在各种神之上,第二流神们不过是天意的工具,或天的各种力量,天以各种目的使用这些力量”(道尔吉·班扎罗天《黑教及蒙古人的萨满教》)。“他们相信它是一切可见和不可见事物的创造者,它是世界上所有美好事物,也是种种艰难困苦的赐予者”(〔英〕道森编《出使蒙古记》)。他们认为腾格里为幸福之神,腾格里为刑罚之神,腾格里为生育之神,腾格里为牧业的保护神。

在远古时代,从事狩猎的草原民族崇拜火神。火神最初为女性。在萨满祭文里写道:“杭爱罕和不儿哈图罕山头所生榆树作成的火之女王,乌托母亲哟!”神的名字为“翰得罕,噶拉罕”,意为“新生火王”,或者是“翰得罕·噶拉罕·也可”,意为“最为年轻的火皇后”。随着时间的推移,火神由女性变为男性。有的火经上说,火是成吉思汗之父也速该巴特儿点燃的,诃额仑母亲烧旺的。草原民族认为,火可以祛除自然的和人类社会的一切灾难,火可以使人口兴旺、家庭幸福、国家安康。

对生物的崇拜在蒙古族的萨满教里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他们崇拜下与地脐相连,上可以伸至天际的参天树,认为守护神宝木勒就住在参天树上。此外,蒙古族的萨满教还崇拜熊、马、海青等动物,据文献记载,还有巴日昂道(虎神)、朱贵昂道(蜜蜂神)、少布昂道(鸟神)、乌胡那昂道(种公羊神)、查干额勒昂道(白鸢神)等。

图腾崇拜是原始宗教的形式之一,也是萨满巫师所崇拜的神灵中的一类。在文献记载中,苍狼白鹿为蒙古族图腾。《蒙古秘史》载,“成吉思可汗的根源是奉上天之命而生的苍色的狼与他的妻房惨白色的鹿,渡过腾汲思水,来到斡难河源的不峏山前住下,产生了牧人之汗。”这其实是以苍狼白鹿为图腾的两个婚姻集团。《汉译蒙古黄金史纲》云:成吉思汗在狩猎时,“行围于杭爱汗山,敕言:‘若有苍狼、花鹿入围,不许杀戮,卷毛黑人骑铁青马入围,要生擒也。’果有苍狼、白鹿入围,而放走未杀。”蒙古族对狼与鹿的爱护,是图腾观念的反映。对于苍狼,蒙古族还留下一传说。认为苍狗(狼)是苍天派下来的天使。多数萨满教徒视牝鹿为神圣,例如朱瑞米斯人视牝鹿之角为能防御恶神、庇护家庭之一的护符。

古代蒙古族的萨满教崇拜灵魂。蒙古族的萨满教包含着极为郑重的冥事崇拜内容。据多桑《蒙古史》载:“人死,置肉乳于其前,素日亲密之人皆来献食。及葬,则在墓旁以其爱马备具鞍辔,并器具弓矢殉之,以供死者彼世之用。”“若诸王死,则在一帐中置死者于座上,前置一桌,上陈肉一皿,马乳一杯。及葬,则并此帐舉牝马一,驹一,备具鞍辔之牡马一,连同贵重物品,置之墓中。”以为死亡即由此世渡彼世,而彼世与此世同。这显然是灵魂不死的宗教观念的反映。蒙古族的萨满教认为有三种灵魂:

其一,永存的灵魂。认为人死后,灵魂不灭。它还跟活人在一起,为其后代子孙谋福,为了不让灵魂受到什么委屈,就需要经常祭祀它,供给它吃的喝的。

其二,心底或暂时的灵魂。意思说这种灵魂不会完全离开人体,经常游弋在人的周围,萨满巫师认为人睡着以后就是暂时的死,这种灵魂也就暂时离开了人体,到办完事再依附到人体,人就苏醒了。

其三,转世的灵魂。意思说人死以后灵魂完全离开人体,改变容貌,依附在别的人体上,转世再生。他们称第一个为主魂,第二个为游魂,第三个为尸魂。宗教世界中,人死后即可获得一种超自然的力量,可以造福于活人。并且想象生命的轮回,产生了转世投生之说。宗教世界又会对人生前的作为进行裁决,赏罚严然分明。

在蒙古族萨满教的观念里,有二位重要的保护神,一为宝木勒,一为吉雅其。宝木勒为蒙古族萨满教的守护神,传说宝木勒是长生天的使者:“辽阔草原上,自由来翱翔,五灾降临时,自能除祸殃”(见乌兰杰:《蒙古族古代音乐舞蹈初探》。吉雅其是蒙古族萨满教所信奉的畜牧保护神,也是祖先神。这是牧民形象的神化:

“你把亿万头畜群的烙印,

装进包裹系在梢绳,

你把千万头畜群的印记,

装入皮囊绳上紧系……”(同上)。

人们祈求吉雅其护佑五畜兴旺。

蒙古族的萨满教也崇拜祖先。在内蒙古阴山岩画上,出现了女性生殖器的图画,在内蒙古达尔罕茂明安联合旗的岩画上,众多的蹄印上刻着杯状的小凹穴,这同样是母体崇拜、女性崇拜的标志。当父权制取代母权制以后,才出现男祖先,这就是父系氏族或部落的男性始祖,随着祖先崇拜的进一步发展,特别是氏族发展为父系家庭公社和父系家庭,也出现了家庭祖先崇拜。

蒙古族的萨满教存在着多神崇拜。萨满巫师是沟通人与神之间的中介。其主要活动包括:

(1) 预言

蒙古族的萨满一般都有预言能力,其为先知先觉者。约翰·普兰诺·加宾尼在《出使蒙古记》里说:“他们对于占卜,预言、巫术、咒语等极为注意,当他们从魔鬼那里得到回答时,他们相信,一个神正在同他们说话。”能接受这个使命的人,必然具有通向诸灵的一种“灵”,这种“灵”只有萨满才具备。

(2) 征兆

征兆也是蒙古族的萨满教预知未来的一种迷信手段,它表现了原始人的思维和推理。蒙古族萨满教征兆的种类很多。其中包括天体兆、日蚀和月蚀兆、雷兆、火兆、人体兆、动物兆、梦兆等。

(3) 占卜

蒙古族的萨满教认为人间的事件受命于鬼神,但又不是不可知的,而认为事前必有一种反映。征兆是自然的显示,占卜是人为地了解。蒙古族的占卜包括羊胛骨卜、酒盅卜、飞箭卜、以天干地支、生日时辰占卜。《蒙鞑备录·祭祀》云:“凡占吉凶、进退、杀伐,每用羊骨扇,以铁椎火椎之,看其兆坼以决大事,类龟卜也。”据考古资料证明,在内蒙古昭乌达盟巴林左旗的富河沟门,赤峰药王庙、宁城南山根、蜘蛛山夏家店等遗址均发现无字骨卜,所用材料为鹿、猪、牛、羊之肩胛骨。

(4) 祈雨

据《蒙古秘史》记载,在阔亦田战役中,“两方会战于阔亦田地方,双方大战,不亦鲁黑罕、忽都合别乞二人有呼风唤雨的法术。《元史·太祖纪》:“乃蛮使神巫祭风雪,欲因其势进攻。”文献记载多处。游牧民族多以酢答祈雨。杨瑀《山居新语》云:‘蒙古人有能祈雨者,辄念咒语,多获应验,石子名曰‘酢答’,乃走兽腹中之食。”

(5) 治病

萨满教的神灵观念认为得病的原因是恶魔作崇,其职责是驱逐恶魔。蒙语为“没该勒姆依”,意即“请萨满作法”。萨满作法即附体下神,在如醉如痴、如迷如狂的舞蹈动作中请他的保护神与恶魔搏斗。此外亦有做替身、符咒、招魂等方法。除精神治疗外,也配以外科疗法,如银杯疗法、火疗等。

萨满教在蒙古族的史前文化中占有重要地位。古朴生动的古代岩画,庄严肃穆的祝颂仪式、优美迷人的神话传说,以至于蒙古族的天文历法、蒙医蒙药都可以追溯到遥远的萨满教。在内蒙古东部科尔沁草原上,至今还有萨满存在。没有观念就没有文化,今日望去的一点点星火,在人类历史上却曾石破天惊。